凌之嫣被他蹭得痒,开口准备取笑他近来愈发懒散,却听外间顾婆的脚步声渐近。
司空珉连忙松手,正襟危坐于梳妆案前。
顾婆手中执伞,站在门口低声细语道:“今日恐有大雨,公子出门别忘了带伞。”然后放下伞默默走开。
司空珉吁了口气,临走前吻过凌之嫣尚未梳洗的脸颊,叮咛她再接着睡一会儿,然后才依依不舍地走出房门。
卧房里恢复宁静,时间宛如砚台里逐渐浅下去的墨,不刻意去留心每日都发生些什么事时,日子竟过得这样快。
已经跟司空珉相伴一个多月了,独处时,凌之嫣却蓦然回想起夜间听到的喘息和心跳声,那声音犹在耳畔,不禁让人意乱情迷,她偶尔真的会恍神,那样的心跳声究竟属于谁?
思绪回到眼前,凌之嫣呆呆地准备再回到卧榻上,抬眸时忽然发现——司空珉忘了他的伞。
前院里,管家将今日买的新柴交给阿莲,嘱咐她阴雨天将至,尽快将柴劈完,别误了厨房烧火。
阿莲满手的伤和茧,神色木然地答应着,心里仍有无数的不甘。
顾婆持着伞从前院走过,行色匆匆,阿莲直直地看了一眼,眸间一亮。
“是给公子的伞吗?我走得快,让我去吧。”她对顾婆笑道。
顾婆本不打算转手给阿莲,却敌不过她伸手来夺,随后阿莲如愿以偿,拿着伞一阵小跑去追司空珉。
府门外,一辆陌生马车停驻,阿莲还未走近就已听到说话声。
“……司空公子,多谢你这段日子照看我家姑娘,我今日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让我见见她?”
司空珉几乎是脱口而出:“竹影姑娘,你来得不巧,凌姑娘她已经去京城了。”
名叫竹影的女子困惑道:“去京城?”随后又自问自答着,“难道是去投奔我家公子吗?”
司空珉轻声附和:“我想应该是吧……”
阿莲还没听完,就已经晕头转向,来找凌之嫣的这女人是谁?凌之嫣明明就在府上,司空珉为何扯谎?
那辆马车都走了,阿莲还愣在门口。
司空珉目送阿莲的马车离去,不动声色地在心内松了一口气,竹影的夫君是萧潭手下的刘寅,若是让她见到凌之嫣,凌之嫣极有可能会从她口中听到萧潭的消息……小心驶得万年船,司空珉确信自己只能如此行事。
思量过后,司空珉这才发觉忘了拿伞,暗笑自己近来真是魂不守舍,转身准备亲自回去取。
凌之嫣待会肯定会取笑他吧。
司空珉刚一回到院内,猝然间看见阿莲,顿时变了脸色,立刻看了看左右,上前阴测测地询问:“方才都听到些什么?”
看来方才的事果真非同小可,阿莲不敢抬头看他,双手奉上雨伞颤声道:“回公子的话,奴婢什么都没有听见,奴婢只是来为公子送伞。”
司空珉接过伞,脸色并没有缓和:“你最好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
阴雨绵绵,直下了三四日。雨水顺着黛瓦淌下来,在窗前织成晶莹的珠帘,又将院中的景致晕染成朦胧的水墨画,墙角覆了层薄薄的苔藓,泛着幽幽的绿意,时间随之变得粘稠缓慢。
这日尚未破晓,凌之嫣仍在里侧昏睡着,混沌中忽而感觉到身旁的人翻了个身,接着贴在她身前。
凌之嫣迷迷糊糊,四肢百骸酥麻着动弹不得,加上神志不清,一时不知身在何处,闭着眼懵懂之中道出一声:“殿下?”
“嗯?”司空珉脸色稍沉,一手扶着她的后腰,一手捧着她的脸,声音清晰地问,“做梦了?”
语气虽轻,却还是让凌之嫣瞬时清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唤错了人,忙睁开眼改口轻喃:“夫君今日不去郡府吗?”
司空珉听到她的问题,一边吻着她的耳廓一边回答着:“为夫不想那么早出门。”
然后他折腾到天蒙蒙亮,帐内透进来些许薄光,彼此已经能看见对方的容颜。司空珉大汗淋漓,扣着她仍不松开,像是刻意要让她看清楚,到底是睡在谁的怀中。
凌之嫣敛眉接受着他的索取,为自己那句脱口而出的呼唤感到后悔,她盼他没有听清,但是瞧他的样子,分明是听到了心里。
情场上的嫉妒心不分男女,凌之嫣明白,只好对他百依百顺。
云消雨散后,司空珉意犹未尽地穿衣起身,临下床前俯身对凌之嫣道:“你接着睡吧,别下来了。”
凌之嫣靠在枕上嗯了一声,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在临走前对着她的脸亲昵,然而他今日没有。她转眸目送他离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一日转瞬即逝,傍晚,司空珉一回来就进了书房。
凌之嫣在主屋等他用晚膳,等了一炷香功夫也没见他从书房出来,略一犹疑,便起身去书房请他,算是为今早那句唐突的话服个软。
书房的门敞着,凌之嫣便直接走了进去,司空珉正低头看京城送来的信,看得专注,没注意到她进来,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将信收起来。
凌之嫣看在眼里,怔愣着站在入门处避嫌,没再往前靠近。
司空珉抬眼见是她,脸上随即泛起柔和笑意:“来了怎么不叫我?”为免她多心,又解释道,“我在看京城来的信,所以私密些。”
凌之嫣前阵子也给她哥哥写过信,听到这话忙问:“难道是我哥哥出了什么事吗?”
司空珉摇头:“不是的,你别多想。”
凌之嫣不肯轻信,面带疑惑地望着他。
司空珉关上门,悄声道:“义父说京城要派巡抚来平南郡,他想避开巡抚大人,所以暂时不能来为我主婚。”
凌之嫣没怎么在意成婚之事,对于巡抚的到来却有些好奇,便低声问:“巡抚来平南郡所为何事?”
司空珉也不隐瞒,轻展眉梢:“削藩。”
两个字在凌之嫣心头盘旋,此举自然是冲萧潭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