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诗婉缓缓擡起头,微微一笑:“叶大人,您真的很聪明,小女留在宫中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父报仇。”她语速放缓,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叶阁老身着官服,那强大的气场直逼的人喘不过气来。当朝宰辅二十馀年,他经历多少大风大浪,看尽多少人间险恶,狼狈为奸。眼前的江家姑娘虽然是个棘手的,但铲除麻烦还是很容易的。
在他的眼里,眼前的江诗婉犹如被猫逮到的老鼠,总归要先玩够了再杀不迟。
暮色里的馀晖漫过汉白玉台阶,鎏金般的光照耀在两人身上,散发着暖色的光辉。江诗婉立在台阶之上,衣裳被光浸透,刘海儿碎发根根分明,沾着细碎的光芒,整个人周边晕染一层淡薄光晕。
她并没有被叶重的话吓到,既然选择留在这里,她便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明日欢迎你入宫,江伴读。”叶重嘴角裂开,下巴处胡子一颤一颤的,眼角的皱纹沟壑分明,老年斑愈发的明显。
他突然发出爽朗的笑声,转身又颤颤巍巍回到了轿子里。
江诗婉目送他离开,而後才惊觉身後已经冒出了冷汗,看来这叶重一直在暗中派人跟踪自己。不仅在京城里,大理寺里,甚至在自己的府邸。就连刚刚才被皇上委以重任,成了皇太子伴读这个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飞向了他那里。
果然叶家势力太过庞大,已经渗透到宫内的各个角落,她这样想着,痛苦闭上了双眼。看来想要得知当年的真相,为父亲报仇雪恨并非易事,甚至还会失去性命。
望着叶阁老逐渐与晚霞渐渐融为一体,她攥紧拳头目不转睛目送他离开。
翌日一早,她简单收拾行囊,又与大理寺的吉祥三宝告别後,便前往宫内而去。今日早朝过後,她便走马上任到国子监报道。
江诗婉未在皇宫内生活过,也未见过这些皇子,即将伴读的皇太子刘昭为人如何,脾气秉性如何她一概不知,想到这里她内心还是有些忐忑。
再次来到文华殿,则是以皇太子伴读身份而来,望着眼前站在两侧的文武百官,她心咚咚直跳。
“皇上,小女虽然是江山之女又中了会元,但是成为皇太子刘昭的伴读属实不妥。”百官当中突然有人站了出来,拿着手中的笏板向陛下请示道。“此女从未见过皇太子,对于国家大事不甚了解,难以承受如此重任。”
跪倒在地上的江诗婉一动不住,听到这话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眼前这狗官,小女并没有惹你,你怎麽自己找上门来了?
“就是,陛下,眼前这个姑娘虽说是历任工部尚书江山之女,但毕竟那场水患淹死了将近四十万人,百万民生流离失所。”又有人继续站了出来,向当今圣上行礼解释,“不管事情起因如何,这场水患带走那麽多人实属历史罕见。让这样的罪臣之女成为皇太子的伴读,相当于是把太子往火坑里推呀。”
他提高嗓音,夸张地跪倒在地上行礼道。
“就是,陛下,望三思——”内阁这些群臣陆续跪倒在地。
站在最前面的叶重见到这种情景,回过头来,望着跪倒在地的江诗婉,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江诗婉微微擡眸正好对上了他那讽刺的眼神,好似在警告她,想要扳倒他无异于蚍蜉撼树。她眼眸猛缩,意识到今早朝出现这等盛况全是拜他所赐。整整一个晚上,就能让整个内阁的人统一意见,属实太过可怕。
叶阁老的势力早已经渗透内阁各个角落,这些人为了某种目的狼狈为奸,同恶相济。这些势力纠缠交错,盘根错节,早已经形成了坚固的壁垒,外人坚不可摧。
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刘炟见到这等情景,面目严峻,脊背一阵发凉。他不是没想过这等场景,但如今整个内阁将近十成的官员达成统一的意见实在太过让人震撼,叶阁老的力量实在太过恐怖。
皇帝刘炟如坐针毡,被架空的滋味他如今已经体会了第三次,这等让人抓狂的感受实在太过难受。首次被架空还是刚刚上位之时,叶阁老带领御史台及百官弹劾历任工部尚书江山之时。第二次则是自己亲妹妹国安公主嫁到兵部尚书司家之时。
今日这是第三次,这个老不死的当今首辅叶重已经到了耄耋之年,依旧为了裕王不能继位而耿耿于怀。
他紧紧抓住龙椅,因为用力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望着台阶之下这些昏庸无能却爱胡搅蛮缠的大臣们,他一阵失望。先帝驾崩之前,给自己留了几个可用之人,其中就包括历任工部尚书江山,只可惜,可惜啊,在那场弹劾案中被逼杀害了他。
“回陛下,回各位大臣,小女可是江山之女?”
江诗婉微微擡头,提高了嗓音,声音气息之稳,未有一点慌乱之色。
群臣陆续擡起了头,望着跪倒在前面的江家之女自发地点着头。皇帝刘炟也好奇擡起了头,把目光投向了她。
“是,姑娘您这是什麽话?”
江诗婉微微一笑,“既然大家都承认小女确实为江山之女,可曾记得先父也曾是陛下的太师,作为六卿之首,他老人家可是培养出了当今忧国忧民的当今圣上。”
她此话一出,整个文华殿静得出奇,此女太过聪明,又伶牙俐齿,不仅表明了自己身份,又无意之间赞扬了皇帝的丰功伟绩。说得好听叫赞扬,说得难听叫拍马屁。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江诗婉的话太过委婉,她的意思便是父亲生前便教出了当今圣上如此优秀的学生,她能差到哪里去。
皇帝刘炟顿时龙颜大悦,眼前的江家之女替他出了一口恶气,眼前这帮老顽固终于遇到了一个硬茬。
“皇上,江伴读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