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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宫宴风云初显芒（第1页）

自西山别院归来后，苏碗与安王萧景致之间，似乎多了一层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不再像之前那般偶尔才派人传话或亲自到访，而是隔三差五便会命人送些东西来——有时是新得的海外植物图册，有时是内造精致的点心模子，有时甚至只是一篓西山新摘的、带着霜气的冬笋。东西不算贵重，却都恰到好处地投其所好，透着细致的关切。

苏碗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若有似无的联系，会回赠一些自己新制的香囊、改良的咖啡配方，或是苏记推出的应季新品。两人藉由这些物事，维持着一种微妙而持续的往来。

与此同时，“咖啡官引”的运作逐渐步入正轨，信州乃至周边州县的咖啡种植与推广初见成效。苏碗的名字，随着咖啡的传播，也越响亮。

这日，苏碗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正式请柬，落款是宫中贤妃娘娘。贤妃是永嘉郡主的生母，亦是太子的养母之一，在宫中地位尊崇。请柬中言明，宫中将于上元节前举办一场“赏雪宴”，特邀各地巧手女子入宫献艺，展示女红、厨艺、香道等雅技，永嘉郡主特意向贤妃举荐了苏碗及其咖啡。

“宫中赏雪宴……”苏承业拿着请柬，眉头微蹙，“碗儿，此去非同小可。宫廷之内，规矩森严，一言一行皆需谨慎。为父担心……”

“爹，不必过于忧心。”苏碗接过请柬，神色平静，“既是郡主举荐，贤妃娘娘相邀，推辞反为不美。女儿会谨言慎行，只当是去展示咖啡，开阔眼界便是。”

她知道，这是一道更高的门槛，也是一次更大的考验。若能在此宴上得贵人青眼，苏记与咖啡的前路将更为平坦；但若行差踏错，后果亦不堪设想。

临行前，萧景致派人送来一套衣裳饰。并非过于华丽的宫装，而是一身湖水蓝织锦缎宫裙，配以同色系珠花和一支白玉簪，清雅不失庄重，正合她未出阁商贾女子的身份。附信只有四字：“常态即可。”

苏碗看着那套恰到好处的衣饰，心中微暖。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予最恰当的支持，既不逾矩，又足够周全。

入宫那日，雪后初霁，皇宫内苑银装素裹，琼楼玉宇，宛若仙境。赏雪宴设在御花园的暖阁中，暖阁四壁镶嵌着大幅玻璃，既可赏景，又隔绝了寒气。阁内熏香袅袅，暖意融融，受邀前来的皆是京中贵女、才媛以及如苏碗这般被特召的民间巧手。

苏碗按品级坐在靠后的位置，低调地观察着周遭。珠环翠绕，衣香鬓影，一派富贵风流。永嘉郡主远远看见她，冲她眨了眨眼，碍于规矩并未过来。

贤妃娘娘端坐上位，年约四旬，容貌端丽，气质温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她含笑看着众女展示才艺，或抚琴，或作画，或呈上精巧的绣品、点心，偶尔点评一两句，皆恰到好处。

轮到苏碗时，内侍高唱：“信州民女苏碗，献异域香饮——咖啡！”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好奇、审视，或许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一个商贾之女，能有什么高技艺？

苏碗深吸一口气，从容起身。她带来的是一套简化版的银质手冲器具，以及精心烘焙研磨的咖啡粉。在特设的操作案前，她净手、温杯、布粉、注水……每一个步骤都流畅优美，带着一种独特的仪式感。随着热水注入，浓郁而复杂的香气瞬间在暖阁内弥漫开来，压过了原有的熏香，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贤妃娘娘也微微前倾了身子，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咖啡冲泡好，由宫女奉至贤妃及各宫主位妃嫔面前。贤妃依言品鉴，初时黛眉微蹙，随即缓缓舒展，眼中露出惊异：“嗯……初尝确有别于茶汤，细品则回味悠长，香气尤甚。难怪太子与安王都对此物赞誉有加。”

有贤妃定调，其他妃嫔也纷纷出言称赞。永嘉郡主更是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被烫得直吐舌头，却还是笑嘻嘻地说：“好喝！比在琼林苑那次味道更香了！”

苏碗悬着的心稍稍落下，正要谢恩，却听席间一个略带尖锐的女声响起：

“娘娘，此物虽新奇，然其色如汤药，味带焦苦，恐非女子宜饮之物。且来自海外，不知其性是否温和，长期饮用，会否有碍康健？”

说话的是坐在贤妃下的一位华服少女，看年纪与永嘉相仿，眉眼间带着几分骄纵。苏碗认得，那是赵国舅的嫡孙女，赵玉茹。

此言一出，暖阁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在苏碗与赵玉茹之间来回扫视。谁都知道赵国舅与安王不睦，赵玉茹此举，显然是冲着苏碗，或者说，是冲着苏碗背后的安王而来。

苏碗心下一沉，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她并不惊慌，上前一步，对着贤妃和赵玉茹的方向行了一礼，声音清越从容：

“回娘娘，回赵小姐。咖啡其色虽深，乃烘焙所致，如同炒制茶叶，火候不同，色泽亦有深浅。其味初入口微苦，然良药苦口，回甘更显醇厚。至于其性，《本草备要》有载，海外亦有相关记述，皆言其有提神醒脑、消食化积之效。苏记推广以来，信州漕工、学子饮用者众，尚未闻有碍康健之言。况且，饮食之道，适口者珍，如同有人嗜辣，有人好甜，咖啡之苦香，亦是一种风味，并非人人需得喜爱，但求无愧于‘有益无害’四字。”

她这番话，不卑不亢，既解释了咖啡的特性，引用了典籍（虽是她自己整理的，但此时说出更具说服力），又以饮食偏好作比，轻松化解了赵玉茹“非女子宜饮”的指责，最后落脚于“有益无害”，更是点明了咖啡的实用性。

贤妃听罢，微微颔，看向苏碗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言之有理。新奇之物，确需时日验证，然既于民生有益，尝试一番亦无不可。苏姑娘年纪轻轻，见识倒是不凡。”

赵玉茹被驳了面子，脸色有些难看，却碍于场合不敢再言。

永嘉郡主立刻拍手笑道：“母妃说的是！苏姐姐懂的可多了！”

这场小小的风波，就这样被苏碗从容化解。经此一事，她在宫宴上不仅展示了咖啡，更展现了自己的聪慧与气度。宴席结束时，贤妃特意赏了她一对赤金缠丝手镯，并温言勉励了几句。

走出皇宫，苏碗看着雪后澄澈的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知道，今日之后，她的名字将真正进入京城顶级贵圈的视野，未来的路，或许会更加艰难，但也更加广阔。而那个远在信州，或是可能就在京城某处的男人，想必也已知道了她今日的表现。

常态即可？她今日所为，或许已出了“常态”的范畴。但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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