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小筑内,死寂如墓。
梁卉瘫倒在冰冷的墙角,右手食指与中指诡异地扭曲着,骨裂的剧痛如同毒蛇啃噬神经。她甚至感觉不到这痛,所有知觉都被眼前床榻上那具失去生息的身躯抽空。黄天越直挺挺地躺着,脸上凝固的深紫毒纹如同干涸的河床,青灰的死气彻底取代了任何活人的颜色。胸膛沉寂,连最微弱的起伏都已断绝。
余烬,终究熄灭了?
药童的啜泣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为这结局敲响的丧钟。梁卉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几乎将她溺毙。她耗尽心力,拼上一切,甚至赌上自己的手,换来的,依旧是这冰冷的死寂。
然而,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绝望深渊的刹那——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烛芯最后爆开灯花的细微声响,在死寂中几乎微不可闻。
梁卉布满血丝的眼瞳猛地一缩,死死盯住黄天越的心口!
那狰狞的七绝掌印边缘,最后一丝微弱到几乎融入黑暗的紫芒,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熄灭前的回光返照,而是……灰烬深处,一点被强行压灭、却倔强不肯熄灭的……火星!
这微弱的闪烁,在梁卉眼中却如同划破永夜的惊雷!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与更深刻恐惧的激流瞬间冲垮了她的绝望!
“药…药童!”梁卉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不顾一切的急迫,“快!取我药囊!最底层,白玉瓶!快!”
地下溶洞。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毒血,弥漫着硝烟、血腥与一种全新的、令人灵魂颤栗的甜腥恶臭。
杜莺歌踉跄后退,左手死死扣住自己剧痛扭曲的右臂。虎口崩裂的伤口处,鲜血不再是鲜红,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泽,如同腐败的浆果汁液!更可怕的是,伤口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度肿胀、黑,一股灼热与冰寒交织的诡异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细针和冰锥,正沿着手臂经脉疯狂地向肩膀、向躯干侵蚀!这新侵入的毒力霸道绝伦,与她手上原本盘踞的、来自“余烬”的复合毒素甫一接触,便如同仇敌相见,在她体内猛烈冲突、撕咬起来!
“呃啊——!”杜莺歌出一声痛苦与惊怒交加的闷哼,额角青筋暴跳,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她疯狂运转内力,试图压制这恐怖的冲突,但收效甚微。两种剧毒如同两条暴怒的毒龙在她经脉中厮杀,每一次碰撞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主子!”一名黑衣人见她痛苦难当,下意识想上前搀扶。
“别过来!”杜莺歌厉声尖叫,眼中充满了对自身状况的恐惧,以及对前方那个“毒源”的极度忌惮,“离她远点!这毒…这毒会染身!”
她惊骇欲绝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岩石之上。
上官燕舞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双目紧闭,仿佛沉睡。但她周身那层淡薄却真实存在的、如同流动熔岩般的暗红色泽,却在火光的映照下愈清晰。眉心那点凝固血珠般的暗红印记,此刻正如同活物的心脏般,极其缓慢地、有节奏地……搏动着!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伴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毁灭威压悄然扩散。靠近她身周的空气,甚至产生了细微的、如同水波般的扭曲涟漪!
这已非人力所能掌控的剧毒!这是孕育中的……毒髓魔胎!
杜莺歌带来的七八名黑衣人,早已被这骇人的景象惊得魂飞魄散,握着火把和兵刃的手都在颤抖,下意识地远离那片散着死亡气息的区域,挤在溶洞入口炸开的豁口附近,惊恐地张望着。
“花魁…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个黑衣人声音颤地问。
杜莺歌没有回答,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抗体内肆虐的剧毒冲突和眼前这诡异的“毒髓”上。贪婪、恐惧、怨毒在她眼中疯狂交织。她意识到,自己鲁莽的一剑,非但没能杀死上官燕舞,反而像是用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彻底惊醒了这沉睡的毁灭之源!更要命的是,她自己也沾染上了这前所未见的恐怖毒力!
就在这时——
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蛊惑人心般盎然生机的草木清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血气,如同无形的幽灵,悄然从溶洞入口被炸开的巨大豁口处,随着夜风…飘了进来。
这气息淡薄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它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打破了溶洞内原本的毒力平衡!
岩石上,上官燕舞眉心那点缓慢搏动的暗红印记,在这缕气息拂过的刹那,搏动的频率骤然……加快了!
如同沉眠的巨兽被更本源的气息所吸引,即将睁开毁灭之瞳!
“嗯?”杜莺歌身为顶尖高手,感知极其敏锐,瞬间捕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她猛地抬头,惊疑不定地看向洞口方向。那是什么气息?清新得诡异,却又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甜腥!它似乎…在呼应着上官燕舞体内的毒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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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远掌控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杜莺歌的心脏!她本能地感到,更大的、未知的恐怖,正在降临!
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数丈外,那个蜷缩在冰冷地面、左臂枯黑、气息奄奄的灰衣人,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被鲜血和毒液浸透的右手指尖。
孤绝山崖之巅。
月华如练,冰冷地流淌在欧阳晓晓月白的衣袂上,勾勒出遗世独立的轮廓。她掌中那截暗红色的碧血藤,在清辉下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美感。藤蔓内部,粘稠如活物的血色光晕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正以前所未有的度流淌、汇聚,隐隐透出内蕴的、足以焚山煮海的毁灭伟力。
那股混合着蛊惑生机与甜腥血气的草木清气,正是从这藤蔓上悄然弥散,无声无息地飘向山下断崖的方向,精准地灌入那被炸开的溶洞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