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桓筝瞅着他脸色继续道:“有两条小鱼在小缸里活了下来,后来,其中一条在试图撞破鱼缸时死了。”
褚方知呼吸一滞,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我在游戏里死了,那现在的我又是什么?
“然后,”林桓筝加重了语气,“死掉的那条被……安上了一台增压泵。”
听者会错了意。
褚方知表情逐渐裂开:谁这么变态给尸体装泵?虽然死都死了好像也无所谓,但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太惊悚了。
林桓筝又道:“与活着的那条一起,进入了一个泡泡里。”
刚刚接受自己不再做人的褚方知彻底急了:“泡泡?不是鱼缸了吗?”
林桓筝没有回答,继续着故事:“多年后泡泡破了,两条鱼又掉回鱼缸。”
“缺德系统!我起早贪黑熬夜考证卷项目……这八年,全是在泡泡里了?!”
这事搁谁受得了?
“我妈呢?褚大壮呢?都是假的?”褚方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把揪住林桓筝前胸的厚布将人拽贴眼前,“你都找到我了为什么不说!”
林桓筝百口莫辩,刚组织语言又收到警告,只好对不起颜值,又是一番挤眉弄眼。
“呵,上头不让你说是吧,真行。”褚方知推开林桓筝:“能再问个问题么?”
林桓筝苦笑着指了指头顶。
“懂了,出去说。”褚方知生生把翻涌的怒火咽了回去。
“要歇会儿吗?”
两分钟后。
“不,去餐车。”
声线悄然平复,男人仿佛已经不在意了。但这熟悉的风暴来临前的宁静,让林桓筝浑身血液发烫。眼前之人像极了荆棘丛中带血的玫瑰,他甘愿做只被刺穿胸膛也要将其采撷的翠鸟。
终于回来了。
他在心底满足地喟叹。
*
出于角色需要,褚方知手插裤兜一脸雅痞。这也符合他此刻的心境,毕竟刚刚发现人生是场楚门秀,任谁都得疯上一阵。但他喜欢平静地疯,若是在现世,应该会在隔天拿出挑不出毛病的营销方案,可现在——
阳光照拂,年轻人或交谈、或看书,或拿着颇有年代感的羽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车厢里多了些桌子,桌下行李上的铜标随着列车颠簸轻轻磕碰。乘务员推着四层小车经过,小车底层赫然整齐码着昨夜的红酒,女人优雅地提起一边裙摆,向美艳的神父行礼问候。
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更模糊了。
预想中的危机没有出现,褚方知故作轻佻地打量四周。思绪如野草疯长,脑海里莫名其妙蹦出“瓜子花生矿泉水,啤酒饮料八宝粥”的吆喝,可惜副本还没有接地气到这种程度。
褚方知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这句吆喝也是八年中听来的段子。那这段消失的年岁,这些刻入习惯的记忆算真算假?
思绪被打散。在五号车厢,他们找到了融入乘客中的三人组。
张彪打扮得像个跑保险的,人模狗样夹着公文包,正和旁边一位妇女尬聊,脸色看起来有点僵;他女友画着烈焰红唇,头发烫着大卷,戴了条chocker,疑似现在是歌姬演员的职业,正被四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热情包围;张彪的兄弟安静坐在老头旁边,穿着朴素,袖口沾着油污,结合昨晚衣着,估计还是个工人,连职业装都省了。
林桓筝略显僵硬地推开餐车木门,扫视一圈后让褚方知进入。
眼前这个宽敞的空间复刻着1888年的夜晚。每条桌上留着只剩不到一半的烛台,点缀着看似娇艳实为纸做的假花,碗碟刀叉排列整齐,造型精巧的小点心有致摆放。
随着餐服人员关门退出的响动,褚方知径直走向最里面的桌子,与林桓筝相对而坐,举起餐刀。
“第一个变化,丢掉的刀回来了。”他用指尖轻点刀柄上熟悉的氧化痕迹。
原先想用丢失的刀引张彪去拿别桌的刀排雷,没想到刀白天也刷新了。他看向桌上仅剩的一瓶红酒,立刻意识到,这不只是刷新,还是不同维度的刷新。
林桓筝单手托腮,接过餐刀,指腹在不甚锋利的刀刃上蹭了蹭:“再扔一次试试?”
“不必,能刷一次,就能刷第二次。问题是红酒。”
就算张彪请柬解锁得没他们多,也不可能放着这唯一一瓶不拿。这说明白天进背包的东西会刷新,晚上拿的则不会?副本能这么好心,鼓励玩家白天“进货”?
褚方知失笑,熟练转动手中的餐刀切开面前的小蛋糕,凑近闻了闻,心道果然。
“第二处变化。”他将切开的蛋糕推到林桓筝面前。红色的黏液从截面缓缓渗出,乍一看像覆盆子果酱。
林桓筝沾取液体捻了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