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亮,大抵是也想唤她名字的。
可转头看到她身侧站着的长孙见山,眼神尤其在他的青衫上逗留片刻,眸中光亮便晦暗了,点头朝她抿了抿唇,压低斗笠遮住脸,继续往前去了。
今日他穿着一身比从前更破的衣裳。
江抚明想到那个木雕,想到那将落未落的木头梨花,远远地一直目送他的背影。
长孙见山见她久久不回应,顺着她的目光追过去,看了一片空,不解地问,“抚明,你在看什麽呢?”
江抚明这才将目光收回来,“没……没在看什麽,就是刚刚闻到一阵酒香,转头想寻,发现寻不见了。”
“抚明你这是想喝酒了?”长孙见山问。
江抚明不知该怎麽说她心底现下的企图,更不明白涌上心头的情绪该如何表达,蹙了蹙眉,只能应下,
“突然间……是有些。”
_
三人抱着几坛酒回了家。
老夫人听说江抚明是和长孙见山一道回来的,觉得奇怪,她本就好奇这次的相看怎麽样,于是偷偷派人来,叫云露过去一并问个清楚。
云露对媒婆说的话,几乎一字不落地同长孙苍凝重复了。
长孙苍凝动了怒气。
她也不是完全不知如今王家的处境,眉心紧蹙,问了声江抚明的情绪如何,知晓她无甚大碍,便也松了口气,“能用一件事看清一个人,也不算亏,只是苦了抚明平白受了委屈。”
“那见山呢?你们是在半路上遇见的吗?”
说起长孙见山,云露可就来劲了,
“说来,长孙公子帮了不小的忙,他同那媒婆说,他倾慕小姐抚明神女之名,气得那媒婆横生出要给他介绍高枝的想法,他死活不肯,可是打了那媒婆老脸好一记响亮的耳光。”
长孙苍凝身子略略前倾,“你是说,见山说他对抚明有意?”
云露扬起下巴,回答得讨巧,“总之,我听到是这样的。”
……
让巧巧递了请帖去邀请金芊芊的江抚明,并不知道自个心里还没摸清底的事情,怎麽就八字有了一撇,靠在美人卧上,揪着腰带在指尖绕着玩。
“抚明美人儿!”
金芊芊明亮的声音雀跃地跳进来,一下驱散屋中烦闷。
江抚明从美人卧上起来,笑着相迎。
“你我距离上次见面,不过过了两日,你就这般想念我了?”金芊芊挑眉。
金芊芊一张娃娃脸,眉眼间却有些男相。
江抚明每次对她的热情,都有些招架不住,被她握着手,笑笑不知该如何作答。
金芊芊倒是业务熟悉,是察言观色一把好手,见得江抚明不是厌恶,而是不自在,不晓得该如何作答,她便耐心指导:
“你这个时候,就应该说,是啊,我想你了,我十分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进,只想着见你呢。”
江抚明听着笑个不停,但嘴唇张啓一会,做了好一段时间的心理准备,还是不太擅长说这样的话,她拉着金芊芊坐下,为她斟茶,
“我将你邀请来,的确是想见你没错,只是你从哪学来这麽多……这样的话?”
“花楼啊。”金芊芊倒是毫无保留地传授经验。
“啊!?”江抚明提着茶壶的手抖了抖,茶水溢出去,撒到桌上。
金芊芊见状立即站起来,握着江抚明的手腕,将茶壶放好了,从袖口抽出帕子,先给江抚明擦了擦手,再将桌上的水渍给擦干净,解释道:
“我从前女扮男装同人去谈生意,没少往花楼里去。花楼里的美人们贯是会哄人的,多去几次,多少能学些。”
“你……从前还女扮男装?”
“是啊,我十五岁时便想着自立门户,建立商行了。女子要做生意……这麽说倒偏颇,万事开头难,在这个世道做生意,女子尤其难,所以只能借得男子的身份,去与别人交谈。摆着男子身份,许多事情自然要与男子一样,所以去了很多以女子身份去不得的地方。”
金芊芊很自然地将斟茶这件事揽在了自己身上,替江抚明倒了茶,又替自己倒了茶,转而问,
“对了,抚明美人儿,你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呢?”
江抚明从震惊中抽回魂,转头吩咐巧巧将酒端上来,
“我今日买了几坛酒回来,一个人喝不痛快,便想着叫你一起来,正好作伴。”
金芊芊那双眼睛一下洞察,揶揄道:“怕不止如此吧……”
江抚明不嘴硬了,“的确不止如此。”
“我瞧你性格讨喜,想来有自己圆融的处事方式,看待许多事的时候,应当也极为通透……”
金芊芊一下笑出来,“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很好,你不必这般天花乱坠地夸了,你且说,你要问我什麽?”
江抚明咳咳两声,两手缠在一起,“你若是喜欢一个人,心里会是怎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