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面
这下陆屿朝也没心思继续参观,更没心思吃午餐了,整个人急到颤抖不止,走路都像是丢了魂。林渊只好开车把他送回医院。
这一路林渊都想不到该说些什麽才能安慰到陆屿朝的,只好闭着嘴陪他一起沉默。
到医院大门口,车还没停稳,陆屿朝就打开门跳下了车,扛着背包就往里面跑。
周围车来车往,林渊被他这一举动吓得魂飞魄散。
他赶紧给蹲在附近的其中一个保镖打了电话,让保镖帮忙停好车,随後追着陆屿朝的脚步一路跑到了住院部。
“陆屿朝,你知道不知道刚才那样跳车有多危险?下次不许再——”
话正说到一半,林渊瞥见了从病房里走出来的老太太。护工正拿着一个大背包跟在她身後,似乎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外婆,你这是……?”
陆屿朝是从楼梯跑上来,气喘吁吁地开门见山:“手术就是後天了……为什麽要放弃??”
“朝朝啊。”
外婆坦然一笑,随後望着陆屿朝深深地叹了口气,“回去再说吧,你帮我提包。”
陆屿朝愣怔怔地接过护工递过来的手提包。那是他第一次打工拿到薪水时买给外婆的LV,里面有外婆的假牙,钱包,针线包和眼镜盒。
还有很多东西都被留在了病房里。
看样子,她没有办出院手续,她只是想回家而已。
陆屿朝难过到鼻子直发酸,想了一路劝外婆继续治疗的话,此时此刻却全部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从小跟着外婆长大,怎能不清楚外婆放弃手术的原因呢?其实,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
可越是这样,陆屿朝心里就越难过,因为这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如果她愿意接受手术,以後说不定是能活到80岁的……
“坐我的车吧,外婆想不想吃些什麽?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餐厅。”
来到停车场,林渊走到一辆宽敞的越野车前,绅士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让我陪您一起,好吗?”
这原本是保镖们盯梢开的车,想到老人家腿脚不便,林渊觉得选个底盘不那麽低的车,她坐着应该更舒服。
“哎呀,太谢谢你了,我刚刚听到朝朝肚子在叫,你真是有心了。”外婆笑眯眯的,在保镖的搀扶下,坐上了车。
林渊轻轻关上车门,转过身看到陆屿朝提着包安静地站在自己身後,满脸都是泪水。
一向不会安慰人的林渊此刻也只能擡手帮他擦了擦眼泪,低声说了句:“别哭了。”
这一路与刚才不同,仍然是林渊开车,但他的车速变得非常稳当,外婆和他一直聊天。
陆屿朝没心情插话,一个人坐在後排,想掉泪可又怕外婆看见了心里更难过,也只能憋着,泪水在眼眶里反复打转。
“朝朝他啊,小时候可擅长体育了,尤其是跑步……本来以为他会走体育路线的,没想到最後学了表演。”
一提到这些往事,外婆总是笑盈盈的:“他从小就懂事,也特别乖,就是太瘦了,怎麽都不长肉,我们还带他看了好多医生……家里有好多他小时候的照片呢。”
“那我有机会一定要看一看。”
林渊真诚道,“我能看得出来,他是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我很羡慕。”
外婆用他们二人听不到的声音悄悄叹了口气,“小林,你年纪轻轻就这麽懂事,也是个好孩子。外面那些关于你的报道,我觉得并不属实,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呀。”
这句话说到了林渊的心坎上。看来她也有关注社会新闻,也听到过一些关于自己的外界谣言。
“有您这句话,我心里确实觉得好受多了。”他轻声道。
外婆笑了笑。
如果再早个几年,林渊像那个小顾一样,常来家里玩,来家里吃饭,她当然也会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他,热热闹闹的氛围永远令她怀念。
只是,这些话如今也只能放在心里想一想了,无法再讲给任何人听。
午餐去的是林渊选的餐厅,两个人当然没有顾及外婆“少点些菜”的意愿,点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陆屿朝还特意去了街对面,买来了她爱吃的桃酥当做饭後点心。
在陆屿朝离开的那十几分钟里,林渊明白了这位老人的心意。
与他猜的大差不差,她不愿动手术不完全是因为钱的问题,更是因为……哪怕手术成功了,日後恐怕也不能自理,她也不想成为陆屿朝的负担。
可看着陆屿朝到处奔走,筹钱,期待着她恢复健康的样子,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跟陆屿朝开口了。
“每回遇到什麽事,朝朝他总是会往好的方面去想……那可其实手术的成功率没有多高,刀口又长又吓人,我完完整整地来,也想完完整整地走,我不喜欢身上有伤疤。”
虽然她是这样说的。
林渊沉默了很久,淡淡地回答道:“刚才他哭的很伤心。”
他大概也是猜到了,外婆是怎麽想的吧。
“我也失去过女儿,知道再怎麽样都留不住一个人的生命是种什麽样的感觉。可……一个人的一生总要经历生离死别的,朝朝现在长大成人了,又还那麽年轻,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承受丶去消化这些悲痛。”
林渊纵使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见识过许多次死亡,他的人生也总是在经历大起大落,可他到底也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听到这些话难免抑制不住眼里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