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拾遗心跳快了,从床上匆匆下来,赤着脚去卫生间。
Raven照料他很细致,他的精气神其实比之前已经好多了。
但是不安的疑云,忽近忽远的笼在他的心头,令他时时焦虑。
歇息的这两天,泛着腐气的地板已经被Raven铲掉了,又铺好了洁净的原木色的新地板,沙发也换了新的。
陈旧的小房子,因为干净崭新的木地板和新沙发,焕然一新。
他走到浴室门口,看到了Raven。
容色冷峻的男人,低着头,拿着一把宽大的银色剪刀,浴缸里的茉莉被一枝一枝地捡起来,洗手间里的光还算亮,照出Raven清晰而立体的脸颊轮廓,还有那双审视的眼睛。
李拾遗心头微微一松。
Raven听到了动静,回头看李拾遗。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下午又是个令人不快的阴天,潮气和暮色从窗外涌进来,青年穿着薄绒的淡灰色长袖带帽睡衣和长裤,但没有穿鞋。
Raven的视线落到了他没穿鞋的脚上,眉头蹙起来。
李拾遗没等他说什麽,就回去穿了拖鞋,踢踢踏踏的过来。
李拾遗揪着带帽睡衣垂下来的白色拉绳,半晌,说:“我觉得我的病好很多了。”
李拾遗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快要变得不正常了。
他说话的时候,Raven正在挑花。
冷白的大手轻易攥着那纤细孱弱的花枝,就像抓住了它的咽喉,很仔细地拿起来检查,随後拿起剪刀,斜斜四十五度,咔哒,有条不紊地剪掉了那些不太好的叶子,还有纤长的碧绿的茉莉花带泥的长根。
Raven:“是吗。”
语调不咸不淡。
咔哒。
咔哒。
咔哒。
“嗯……”李拾遗说:“明天,应该可以去上课了。”
raven还在剪花,不说话的时候很静。
李拾遗看见茉莉花绿色的叶子丶粗根丶细根丶花茎,零落一般,缓缓掉了一地。
花枝的阴影不住的摇晃着,看起来竟像在挣扎。
而这些落在男人阴影中的根茎叶,乍一看,犹如一团浸着污泥的绿血。
直到漂亮的茉莉花,按照他的心意生长。
Raven垂着眼睛:“还有点低烧。不发烧了再去吧。”
李拾遗沉默一会儿,才说:“好吧。”
他嘴上同意,心里却有点躁。
raven一直在这里,吃喝拉撒都有人盯着管着,习惯了独来独往的李拾遗,病一好,心里实在不喜欢,但不喜欢是不喜欢的,如果睁眼看不见Raven,他心里又会莫名惴惴,感到不安,想要找到他。
找到人,他才会缓缓定下心来,感到一种安全。
但这太奇怪了。
不要这样。
李拾遗不喜欢这样。
李拾遗想着让raven离开的借口,但想来想去,每一个都有点刻意,也不合适。
他心里想着这个事儿,晚上却又做了噩梦。
梦里一会高中时代,一会儿在船上,甚至还梦见了宋京川,他掐着他脖子冷笑,一转头又看见墙壁上的弹孔,他感觉头脑发热。低头发现手上是不停从头上滴落的血,擡头,镜子里的人只剩半个脑袋。
他尖叫一声,被活生生吓醒了。
眼前一片炫目的白光後,又是温馨的暖色暗光,他嘴唇苍白,看见Raven安置在床边的月亮小夜灯,暖黄色的灯光,朦朦胧胧。
吱呀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