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李拾遗发了一会儿抖,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接住了,他擡起头,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
阳光落在男人淡灰色的眼睛里,犹如静谧温和的古井,没有一点点涟漪。
如果说李拾遗还跟以前一样是个大咧咧什麽也不懂的直男,此刻大抵能无所谓甚至理直气壮地在沈自清怀里瞪回去,瞅啥瞅,你瞅啥瞅。
但此刻,历经千帆的李拾遗,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来自男人的挑衅,也不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而是男人卡在自己屁股上的大手。
大脑犹如条件反射,铺天盖地袭来的都是在美国经历的那些少儿不宜。
李拾遗跟被人烫到了似的,从人怀里一跃而起,整个人射到了沈自清三米开外,死死盯着沈自清,耳朵红得能滴血。
沈自清神色自若,他轻轻掸了掸袖子,笑道:“好久不见。”
李拾遗警惕地看着他:“你谁啊,谁跟你好久不见?”
他应激了似的,语气甚至有点尖刻。
沈自清并不生气,思索了一会儿,说:“我是沈自清。”
他的神情,语气都很和煦,李拾遗盯着他灰色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意识到对方没撒谎,终于慢慢放松下来了,随後後知後觉开始脚趾扣地。
去会客室的路上,李拾遗跟鹌鹑一样缩着脑袋,中间小声说了一句,刚刚谢谢你啊。
沈自清笑笑说一桩小事,不必挂心。
正说着话,李拾遗看见有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过来了,常助理立刻道:“方院长。”
李拾遗:“……”
他来疗养院三个月都没看见什麽院长,然而此刻方院长满脸堆笑,“什麽风把沈先生吹来了?怎麽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说完扇了自己一下,赔笑道:“哎哟你看看我也是的,怠慢了!”
不知怎的,明明院长瞧着四五十岁,李拾遗却莫名想到了以前看的电视剧里忙上忙下的小太监。
沈自清说:“来看看人。”
院长看了一眼跟在沈自清身後灰头土脸的李拾遗,连忙让人抓紧收拾好会客室,把三个人亲自引了过去,又给上了茶,就退出去了,还亲自给人掩上了门。
春日和煦温暖的阳光被百叶窗切割成了棱角分明的金色,斜斜打在昂贵的地毯上,婆娑的树影外是清透的湛蓝天空,剪尾的黑燕在窗檐短暂停留後,又掠向遥不可及的远方。
想到刚刚爬树跑路被人逮个正着,还从树上掉下来摔人怀里了,李拾遗尴尬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站在门口。
沈自清善解人意地指了指身前的沙发,让他坐下。
李拾遗僵硬地坐在了沈自清面前的沙发上。
沙发太软了,让他没有支点,他眼珠左右移动,百叶窗在他白净的脸上映出一列列阴影。如今与陌生男人单独共处一室,会让他有点无法呼吸。他看了看墙壁上的石英钟表。
常助理把李拾遗相关的病历资料和诊断书都放到沈自清面前,也去了外面。
很安静。
李拾遗瞄了一眼沈自清。
李拾遗为了掩饰尴尬,拿起茶喝了一口,他支支吾吾半晌,干脆豁出去了,说:“我什麽时候能出院?”
沈自清翻看着李拾遗的病理报告,说:“你的主治医师说,你病情还不太稳定,不适合出院。”
李拾遗坚定说:“我觉得我很稳定了。我要出院。”
沈自清修长的手指一顿,擡眼看李拾遗,忽而说,“我听说,你在美国和沈松照结婚了。”
他对上沈自清的视线,意识到眼前人是沈松照的哥哥,立刻撇过脸,小声说:“……他丶他还好吗。”
“他现在回他母亲那边了。”沈自清拿起茶水,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肩上中了一枪,判断子弹是从後面射来的,腹部中了两枪,面对面射击。在icu躺了两个月。”
沈自清却微微一笑,他说:“据说前天刚醒。没有生命危险。”
哦。沈松照没生命危险了。
李拾遗的呼吸骤然停了一瞬,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