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继续吃饭,蘑菇鸡肉炖得很香很软,汁液浸透了大米饭,李拾遗把一碗饭都吃干净了,又伸手拿沈自清的饭,手伸一半,又停下了。
李拾遗:“……”
李拾遗想起什麽,把手又缩回来。
沈自清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把饭盒打开,推给他。
李拾遗又开始吃,沈自清那份饭他吃了一半,便吃不下了。
沈自清看着他吃不动了,才说:“在家不见你有这样的胃口。”
雨下大了,丝丝缕缕的凉意从棚外渗进来,李拾遗吃得身上暖,寒意侵袭,他微微哆嗦了下。
沈自清把深灰色的西装外套脱下来,要披到他身上,李拾遗却下意识往後避了一下。
沈自清掀起眼皮看他,眼瞳在棚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沉静如水,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李拾遗不动了。
沈自清坐下来,把西装外套递给了他,声音放得轻缓,“别着凉了。病好不容易才好些。”
沈自清温柔体贴的时候,是让人挑不出错的。
到底没有拒绝的理由,李拾遗接过西装外套,乖乖披上了,昂贵的羊毛混着一点木质香气,里面尤有沈自清的体温,缠绕着,让李拾遗有点喘不过气。
李拾遗说:“你跟我妈说我在你那里工作?”
沈自清:“不是吗。”
李拾遗哑然片刻,说:“都行吧。”
常助理拿了资料过来,敲了敲门檐,好像有事要和沈自清谈。
李拾遗适时说:“我想跟我妈聊聊天。”
沈自清点了点头。
李拾遗去了棚子外面,天阴着,还下着雨,水泥搅拌机却没停下,轰隆隆的声音还在继续,震得人耳膜发疼。他看见远处的山没那麽绿了,他想起来的时候上盘山公路看见树被砍了很多,附近要建这麽大的厂子,到底也少不了木材。
张鸳正在兴高采烈地招呼工人们,去裹着塑料布的雨棚子下面吃饭。
李拾遗发现工人里大部分都是村里人,他已经看到过不下十个熟面孔了。
李拾遗其实很少见他妈妈有这麽高兴的时候,她在家养猪之外,眉头总是皱着,好像总有数不清的烦心事。
因为上学的事儿,他对她心里总有埋怨,因此她对他抱怨什麽,他其实也没仔细听过。李拾遗正在神游,张鸳却看到了他,热情地招手叫他过来,“吃完饭了吗?”
李拾遗点点头。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伸手给他整理衣服,她这才瞧清楚李拾遗身上的深灰色西装外套,纯羊毛质地,看着并不便宜。
她愣了一下,“怎麽穿着沈先生的衣服?”
李拾遗睫毛颤了一下,说:“他看我穿的薄,怕我冷。”
张鸳眉开眼笑:“沈先生不仅人好,还会照顾人呢。”
又说:“看着可贵,你别给人家弄脏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给他整理着他的黑色卫衣,不满意地说,“怎麽买这麽暗的衣服穿?”
李拾遗:“耐脏。”
“哎。你又不下地干活,穿这麽耐脏干什麽?”张鸳说:“我可都听沈先生说了,你现在在他的公司实习,几年後就能积累一些管理经验了,然後等毕业了就能回家替妈妈管养猪场了。”
“你跟着沈先生好好学,可不能偷懒。”又嗔道:“你也是在大公司工作的人了。总不能老穿的这麽寒碜。”
在大公司工作的李拾遗:“。”
他微不可查地撇撇嘴,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见李拾遗听进去了,张鸳这才放心。
旁边有个瘸腿的老汉牵着个小孩儿,朝张鸳招招手:“饭都做齐了,我去送我小孙子上学了。”
张鸳说,“哎,那你快去吧。
见李拾遗盯着那老汉看,她又笑着说:“这是你村里的二叔,你可能不认识。你二叔他之前去城里找工作,给人家盖房子,结果工程出了意外,掉下来摔断了腿。一直在家里蹲着,没工作,没活干。一家老小都靠他养,40多岁头发都愁白了,现在这厂子建起来了,他在後面给大家夥做饭,炒大锅菜,一天能拿400块钱。别提多开心了。”
“现在大养猪场子建起来了,我们村儿还有隔壁村老老小小都有工作,那个山上的那些芒果啊都卖不出去,都烂在地里。沈先生还专门找了人过来。说什麽有政策支持啊之类的,做直播卖那个水果。咱也不懂。不过我听隔壁村儿里的人说那一天也能挣好多好多钱呢。多亏了我。现在村里的人啊,都听我的。”
张鸳滔滔不绝,红光满面,整个人精气神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