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绝霄面无表情,但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切磋环节结束後,衆人移步偏殿饮宴。气氛稍显松弛,觥筹交错间,暗流涌动。
裴寻欢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灵酒,看似随意地踱步,“恰好”路过凌绝霄所在的僻静露台。
凌绝霄正独自凭栏,望着远处云海翻涌。
他显然不喜喧闹。
“凌宗主好雅兴。”裴寻欢倚在廊柱上,声音带着笑,“独自在此赏景,不觉得寂寞麽?”
凌绝霄没有回头,声音冷冽如冰泉:“与裴宗主无关。”
“怎麽会无关呢?”裴寻欢走近两步,他身上那甜腻靡丽的冷香丝丝缕缕地飘过去,试图侵染那片冰冷的领域,
“美景当前,若无知己共赏,岂非憾事?”
凌绝霄终于侧过头,黑眸沉静地看向他,那目光锐利得能穿透人心:“裴宗主所谓的共赏,是指双修麽?”
这话直白得近乎羞辱。
裴寻欢却笑得愈发妖娆,非但不恼,反而又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凌绝霄身上,仰头看着他冰冷的下颌线,呵气如兰:
“凌宗主果然快人快语。不过。。。。。。双修乃是天地阴阳大道,有何不可?更何况。。。。。。”他血瞳中光晕流转,
带着纯粹的不掺杂质的欣赏,
“像凌宗主这般人物,若是肯与我论道,必定。。。。。。滋味绝妙。”
他话语直白大胆,眼神却清澈又勾人,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件再自然不过的风雅之事。
凌绝霄周身剑气微微一荡,将裴寻欢逼退半步。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荒谬。”
“荒谬吗?”裴寻欢指尖轻轻点着自己的红唇,眼神无辜又狡黠,
“可我听说,极于情,方能极于剑。凌宗主的无情道。。。。。。是真的毫无波澜,还是。。。。。。”他拖长了语调,声音压低,像羽毛搔过心尖,
“未曾尝过情动的滋味,故而无法真正‘无情’呢?”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似乎在凌绝霄那千年冰封的心湖里,激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他看向裴寻欢的眼神更深了些,依旧冰冷,却不再是最初的全然漠视。
就在这时,一阵夜风吹过,卷起露台上的花瓣。
一片粉色花瓣恰好朝着裴寻欢的脸颊飘去。
凌绝霄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下一刻,那片花瓣在即将触碰到裴寻欢脸颊时,被一缕极其细微却精准无比的剑气悄然斩碎,化作细微的粉尘消散在空中。
裴寻欢微微一怔,擡眼看向凌绝霄。
凌绝霄已经转回了头,继续望着云海,仿佛什麽都没做过。
只有那依旧冰冷的侧脸,和微微抿紧的薄唇。
裴寻欢看着他这副模样,血瞳中的笑意加深,带着一丝了然的玩味。
他不再紧逼,只是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然後将空酒杯轻轻放在凌绝霄身边的栏杆上。
“酒不错,”他轻笑一声,转身离去,酒红色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慵懒的弧线,“就是。。。。。。有点凉了。凌宗主,下次,我请你喝杯暖的。”
直到裴寻欢的身影消失在喧闹的殿内,凌绝霄才缓缓垂下眼眸,视线落在那只残留着些许酒液和对方指尖温度的琉璃酒杯上。
夜风吹过,杯沿上那一点暖意,似乎久久未散。
露台之下,云海翻腾,一如某些人悄然泛起微波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