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营内,可耕作,可娱乐,但不准进出,不准拥有武器,不准冶炼任何器械,杜绝任何里应外合的可能。
唯有这样,才能避免生灵涂炭,兼顾温相的悲悯之心。”
这夹枪带棍的……嬴叔嵇的话,温振不乐意听,这不就明里暗里指责他爹的民族同化政策失败?
温振可是知道,政策实行之初,嬴叔嵇就一直反对,和自己老爹吵得不可开交。
隔了十几年,现在终于找到机会膈应他老爹,万一真被皇帝听进去,心生芥蒂,那还得了!
况且,这方法也太没人性了!他让钟奕霖上奏,可不是这样用的!
不行,他得为他老爹一战!
温振上前一步,语气铿锵地说:“元帅,这恐怕不是上策,别说上策,搞不好是下下下策。搞不好他们原本不想反,因为这些举措,反而想反了!”
小小校书郎,竟敢挑战他这个大元帅,还是温见博的儿子。
嬴叔嵇大怒,“无知小儿!那你有什麽对策,说出你的上上上上策!我洗耳恭听!”
嬴子骞皱了皱眉,他不喜温振这麽顶撞他爹,但也明白他爹的方法过于武断。
好家夥,真是一点风骨都没有,连他这样的小辈都骂……温振心里戚戚然。
他正色对元帝说:“陛下,微臣只是有一惑不解……”
他特意卖了个关子。
“说!”
“微臣困惑,这铜料怎麽会来得如此简单?铜料的开采,涉及方面甚多丶甚广,以突厥人对中原有限的了解,很难做到……
挖铜料,你就需要找到矿山,再简单提纯,不然直接拉原料多费劲啊……附近的村民丶山民不会有意见吗?地方官员难道察觉不到吗?
开采矿山,可从来就只能汉官经手……如果是官矿瞒报漏报,那更是汉官的问题……
所以,可以推断出两个结论,要麽官矿瞒报漏报,汉官的事儿,要麽有人在开采无名矿山,某一处的地方官员被收买。
而胆敢在外收买地方官员的,只能是汉官!
截杀邓义禹的是突厥人,那麽,由此可以推断,我们要找的应该是一个既能笼络汉官丶又能使唤胡人的官,而且是高官。
汉官笼络胡人易,胡人笼络汉官,还是叛国,难……由此可见,幕後黑手之一,大概率有那麽一个或几个是汉官,而且是主谋,大大的主谋!”
温振还在自顾自地胡诌着,只觉得越说越顺,不知不觉思路都打开了,全然不知自己引爆怎样的惊雷,几乎所有人都冒了一身冷汗。
不知为何,元帝下意识看向秦廷。
他下意识觉着,能做出这样事情的,只有他……
“微臣觉得,接下来应该分三步进行,第一,核查官矿的记录账本,开采了多少,送去冶炼的有多少,送去铸造的又有多少……
某月出的量少了,或许就值得注意了,询问工部,这样的提纯比例是否正常……
针对无名矿山,现在临近冬季,草木枯萎,开采的痕迹无法掩盖,要是等到初春,万物复苏,就不好说了,所以要快。
哪些地区容易産铜矿,工部肯定有勘探记录,可优先排查这些地区,进而排查潜藏在汉官中的幕後黑手……
矿工可以死无对证,但地方官员,无论是畏罪自杀,还是他杀,应该都可查到举荐他的官员。
即便没有,也可查他上一任官员,肯定有蛛丝马迹,微臣不信没有继承腐败……”
他留了半截没说,想要更快,就联合吏部,排查怀疑的派系党羽,看看他们举荐的人,交叉筛选,最先排查这些人。他不想元帝觉得他深谙党争。
“另外,胡商运送铜料的车队,其他过所证明或许可以僞造,但进长安时,城门一定有登记。
对照城门记录,也许还可参考胡商自己的铁料登记记录,可推算出他们最早进行这种勾当是什麽时候,交叉检查当时矿山那边是否还是现在的官差,作为一个参考……就是耗人耗时耗力。
针对突厥狼卫或者可能没被发现的工坊,挨家挨户逐一排查,狼卫狡猾,未必能将他们全部抓获,但能确保捣毁所有私制兵器的工坊。
此後,凡运进长安的矿料,统一在城外一车车严查……这样,即便他们再组织私制兵器,也会难上加难。”
说得温振口水都干了。
在场鸦雀无声。
温振所说,逻辑清晰,条条直指要害,让人为他的才能心生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毛骨悚然。
连跟在元帝身边多年丶见多识广的高立德都要在心里赞叹不止
不愧是温相的儿子,真是年少有为,後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