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重,见不得风,圣轿一路擡进延英殿。
跟随在圣驾後面的,是两列长长的丶严阵以待的北衙禁军。
延英殿平常旁无侍卫,就是为了便于君臣畅所欲言,兼具私密。现在随着北衙禁军的进驻,一下子变得森严起来。
另有人小跑着来给温见博报信,中书内省里所有人都不禁站起来,看向温见博。
温见博沉默了一会儿,却说:“陛下不召,不去。”
等待的时间,除了他,几乎所有人都坐立难安。
等元帝召见的口谕真正传来了,他才从容地整理一下衣物,捧着一个檀香木盒,带李汉霄和嬴子翟一同前往。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不过,元帝同时召见他和嬴子翟,还是让他感到意外。
元帝没有召见太子李汉霄,他还是把他带去了,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他誓必不会让他们今晚打起来。
等到延英殿附近,温见博眼神扫视一圈。
左右神策军丶龙武军丶羽林军都默契地没有出现,似乎听了劝,默认秦廷会失败,明哲保身,做了切割。
他心头舒一口气,这就代表成功了一半。
秦廷身後只站了一些追随他的左金吾卫的大小将领。这样,局面就还可尚且称之为讨回公道,而不是谋逆逼宫。
与之对立的是嬴叔嵇。
秦廷带人进宫的那一刻,邓文峰就吩咐骁卫的豹骑去通知嬴叔嵇。很快,嬴子骞等人也拥护着他进宫。
这会儿,两个将近六旬的老人在对骂,唾沫横飞。
“我等在百里外的天险遭遇埋伏,事後检查才发现秦褚定的尸身在其中,是误杀……”
这说话的艺术,秦党没有一个活口,还不是他说什麽是什麽。
是他射杀的秦褚定,认出後也照杀不误,但此刻要将之描述为秦褚定被乱箭误杀致死,不是他主观为之。
“嬴老贼,你杀我儿子,还敢狡辩!”
“秦褚定不在长安,去天险做什麽,还是百里之外,敢说不是别有目的?”
“放你娘的狗屁,是你暗中做手脚,在长安动的手,诬陷我儿去了天险!”
“我们昨天才回的长安,哪里来的机会杀秦褚定,你大可让仵作来尸检,看他是否死于五天前!”
秦廷一句错,句句错,撒一个谎要用无数的谎来圆,此时已落于下风,但他仍硬着头皮狡辩。
“不一定是你亲自动手,也可能是你门人!
我可是听说我小儿被你打断双手双腿,关在囚笼,他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你为何还要致他于死地,你分明就是想报复我!”
……
温振看着秦廷为了吵赢,开始罔顾事实,添油加醋,不由得头疼起来。
吵得这麽朴实无华,逻辑全都喂了狗……
他远远看见温父带着李汉霄和嬴子翟走来,连忙低下头。
他和嬴子骞去找邓义禹时,中途买了条蓬大的假胡子粘在脸上,此时又是他之前的猛汉形象,但难保温父不会认出来。
所幸,温父带着嬴子翟往延英殿走,并不来他这边,反而李汉霄停在不远处,未一同上去。
温振看着父亲的身影,激动丶伤感丶怀念……心中满是孺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