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年月
“小师弟?”
掌门正盘腿坐在案几侧自斟自饮,稍一擡头,便瞧见秦染从门外走进。
因夏日炎热,来人只披一袭细葛香罗衣,肌如冰雪,走路无声,随後悄然落座于掌门身侧。
“师兄,珩儿他们最近如何?”
掌门晓得他是担忧自家徒弟,毕竟头一回到这麽远的地方历练,更何况天山那块虽说奇珍异兽也多,但同时也危机四伏,严珩才刚过十六岁生辰,有些事情自然难以应付。
他提壶倒了半盏酒,往一边推给秦染:“你放心,要有什麽不测,他们靠破虚镜便能传递消息,我们也能从这里穿到他们那边去。”
掌门摊开手掌,手上浮现一面凤鸟纹水晶镜,转头得意道:“怎麽样?我炼制这宝器可用了不少时间呢。”
秦染答道:“不错。”他用手捧起杯盏,轻啜一口,指尖无意识描画上头花纹。
他丝毫没有放心。
不是因为不相信他师兄,而是最近徒弟与他越来越疏远,平常不同他接触,也不再询问他任何问题,看见他便躲。一月下来,二人竟说不到几句话。
他向来对感情方面比较迟钝,等意识到再仔细思量,才发现一年前珩儿便对他比以往冷淡了。
若徒弟遭遇不测,他会同自己说麽?
掌门瞧他一个人静静地喝酒,没打搅他,又去端了一盘花生米猪耳朵之类的下酒菜过来。
他们徒弟都跟着他的几个师弟下山历练去了,他自然闲,只好靠每日吃吃喝喝,和小师弟斗棋打发时间。今天瞧他小师弟似乎心情沉闷,没有兴致和他下棋取乐,也不知发生了什麽事。
他夹了满满一筷子的猪耳,准备往口中送去,忽然掌心巨震,破虚镜直接从他手中飞到他二人面前,展现出几个弟子惊恐的脸。
“掌门师伯不好了,小师弟和四师兄被镇湖兽拉到湖里去了!”
掌门手一颤,那一筷子猪耳朵便掉到了地上,他暗道不好,转身欲和秦染说什麽,却只看到一抹残影,迅速于他视野之中消失。
那几个弟子才喊完话,便瞧见一个光点从镜中跃到天上,变做一白衣人,他挥舞长剑,随即用劲在剑柄上一击,那剑便如流星一般划破碧空,直直劈在那近千尺高的镇湖兽脖颈处,顷刻将其头首分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就将那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巨兽击倒。
混在师兄师姐群中的林笠看傻了眼,看他无尘师叔把整个激起巨浪的大湖一望,飞到他小师兄落水的地方,如一尾银鱼直直扎进水面,而後从水底捞出两个人,踏水而至。
秦染回到岸边,把其中一人抛给他掌门师兄,抱着严珩,将他小心翼翼放平在地上。
他的徒弟双目紧闭,英挺的一对长眉死死拧着,面色苍白。
秦染探他鼻息,又试他脉搏,当即点了他身上几处xue道。待严珩吐出几口水後,他把徒弟抱在自己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垂头将自己的嘴碰到徒弟的嘴,往他口中渡气及灵力。
严珩此时却困于梦境,他感到自己仍在一片漆黑的水域中,什麽也看不清楚,却有一只纤长温凉的手紧紧攥着他。他迫切想看清那人容貌,于是带着那人不断往水面上游去。
等到阳光撒下,他终于看清那人的脸。
“师尊。。。。。。”他喃喃道。
秦染见严珩睁开眼,心中一喜,他擡头,坐起身来,用灵力将自己和严珩身上水弄干,随後变出一张丝帕,轻轻地拭去严珩脸上残馀的水珠。
严珩眼前模模糊糊的,等到看清楚,才瞧见他师尊的脸。只见他师尊整个人像是被笼进一层水雾里,如一幅随风飘动的美人画,轮廓一点也不清晰,只剩下唇鲜妍的红,衣衫冷冽的白。
任是无情也动人。
秦染垂眸低低问:“珩儿,你怎麽样?”
他话音方落,便觉察到手腕上隐隐传来一阵痛楚,严珩握住他的手腕,往一旁拨去,之後自己缓缓站起来。
秦染跟着他站起来,脸上毫不掩饰失落。他看见严珩折腰,恭恭敬敬给他行了一个礼,然後道:“弟子多谢师尊救命之恩。”
秦染不发一言,等徒弟直起身来,才回道:“不必。”
之後也不多看严珩一眼,便往掌门那边走去。
掌门过了一会儿将人弄好,他偏头看到秦染冷冷清清站在一旁,神色愁闷,于是心疼问道:“小师弟,珩儿不是好好的麽?”
秦染回避道:“无事。”
掌门以为他是舍不得马上走,于是建议道:“我们在这儿多陪他们几天,过几天回青城山如何?”
“好。”
在天山脚下可没有什麽客栈,等衆人走累了,只能找个开阔之地设下篷帐歇息。几个身强体壮的徒弟去打猎,提着野鸡野猪分给其他人烤着吃,也算是补充体力了。
掌门吃得津津有味,心中暗想还是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野味好吃。他一边吃,一边瞅着旁边发呆的小师弟,看他眼睛里映出晃动的火苗。
看起来还是不高兴。
而且一路上居然和严珩一句话也没有说,阔别好几个月,严珩也不来找他。掌门纳罕,这对师徒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麽?
等吃饱,掌门带着秦染回他们二人住的篷帐,正好瞧见和严珩睡一块的林笠走来,掌门叫住他:“林笠,我有话同你说。”
林笠本想问个好便走,此时被叫住,心里有些发毛:“师尊请说。”
“你叫严珩过来,他师尊特意跑来看他,他怎麽这麽冷淡,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