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71章傅晚司早就习惯了给人靠着。……
傅晚司没完全“睡着”。
不知道左池给他下了什麽药,他困的动弹不得,昏沉无力,所有声音和感觉都变得迟钝,却也没办法彻底睡过去。
意识到被下药的时候,他恼火到想坐起来把人活活打死,可身体动不了,意识也浮浮沉沉,由不得他。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住挪动,却没有触感,他能立刻从模糊中识别出这是左池的声音,却听不清内容。
这感觉太糟了。
他不知道左池这次想对他干什麽。
时间被无限拉长,又皱缩成薄薄的一片,傅晚司在半昏半醒间预估了所有他能想到的糟糕结果。那天酒店里发生的一切再一次卷土重来,逼迫他一遍一遍地回忆。
情绪堵在心口,烧着一团火。
憎恨丶失望丶愤怒丶痛苦丶羞辱,互相倾轧间却暴露出了深藏在最深处的,他最不能接受的“熟悉”。
左池是第一个完全进入他人生的人,短短几个月却参与了他全部的不设防,他骗不了自己,他早就习惯了左池的气息。
现在,傅晚司更愿意相信这是报应。
这麽多灼痛晦涩的感受混杂在一起,最後燃烧成一块冷铁,梗在傅晚司心里。
死不了人,也喘不上气。
……
好,就这样吧。
傅晚司在撕心裂肺的痛恨里努力扯出一根神经想,这是他自己招惹的麻烦,他受着,无论左池做什麽他都无所谓了。
一切等他清醒过来能动再说,现在就当自己是睡着了,什麽都不要想了。
傅晚司就这麽想,只能这麽想,然後压抑着,紧绷着,等待来自左池的“报应”。
但是什麽都没发生。
左池好像在他身边,但又像离得很远,远到就算抓着他的手一直在说话,声音也太小了,小得傅晚司什麽都听不清。
盘踞在心底的焦躁恼火渐渐松动,变成了更为复杂难辨的,极力想听清又想彻底昏死过去的割裂。
想必是一些不堪入耳的字眼,一个小疯子在深更半夜闯进他家给他下药後还能说些什麽正常的话。
傅晚司一遍遍告诉自己,不用费劲听了,到最後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直到左池说到什麽地方,突然提高了音量,哭着喊出一些含糊的字眼,傅晚司的自我催眠戛然而止。
“叔叔!”
“她要杀了我!”
“我喜欢妈妈……”
“她一直在骗我……”
“叔叔……救救我……”
左池哭得太嘶哑太难过,以至于让傅晚司怔愣之後感到很陌生,陌生之馀还有触到自身创伤的应激和慌乱,几乎不知所措。
他想起傅婉初被傅衔云打後好像也是这麽哭的,委屈到再也瞒不住,一身的伤缩在角落里动弹不得地喊他,说哥,好疼啊。
那时候他还不是傅衔云的对手,能做的只是背着傅婉初去医院,照料好後再去找傅衔云算账,打不过也要打,被揍得站不起来也要打。
他是当哥的,他要给妹妹出头,他必须让傅婉初知道她身後还有一个人可以靠着,在外面受委屈了永远有人给她做主。
傅晚司早就习惯了给人靠着。
他听不得有人受了委屈在他面前哭,他这三十几年就是这麽活的。
短暂在一起的几个月里左池哭过很多次,真真假假的哭腔一次比一次逼真,都是为了骗他,那时傅晚司也都信了,都心疼了。
现在他确信已经看穿了左池的把戏,不会再被牵着鼻子走了。
但这次和以前那些都不一样。
没了他这个清醒的观衆,左池哭到扭曲崩溃,哪怕傅晚司听不真切,也能感受到声音里沉重的痛苦,压得人心脏发紧,无法想象里面到底藏着多少阴暗的过去。
这时的左池不像一个二十二岁的男人,更像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在哭嚎,语无伦次,口齿不清,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麽,只是终于找到一个人可以听,就把这当成最後的机会全都说了出来,整个人陷落在回忆里走投无路。
在痛苦里长大的人对真切的痛苦有着避不开的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