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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第1页）

归墟

防水箱在海城警局的证物台上静静躺着，蓝色鲸鱼标记在LED灯下泛着微光。宋迟声隔着玻璃观察它，喉咙深处泛起熟悉的刺痛——不是声带损伤的後遗症，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不安。

"还是打不开。"姜临夏把光谱分析仪推到一边，黑眼圈深得像被人打过，"外壳是钛合金，锁具带有自毁装置，暴力拆解会触发内部的酸液囊。"

林听屿用指尖轻叩箱体，回声沉闷："陆沉逃跑前特意把它扔出来，肯定不是留给我们的礼物。"

"或许。。。"宋迟声嘶哑地开口，立刻被林听屿警告的眼神打断。他无奈地举起记事本：【需要γ的脑波频率】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周小野的轮椅电机声显得格外刺耳："你的意思是，这箱子只对陆沉本人有反应？"

"或者对其他'实验体'。"宋迟声写下这句话时，钢笔尖划破了纸页。他想起金属板上那些陌生的名字，想起陈墨自杀前寄给他的那本《深海沉默》——扉页上同样画着蓝鲸标记，只是当时他以为那是出版社的logo。

林听屿突然抓起外套："我去趟精神卫生中心。姜临夏，查查陆沉过去十年的就诊记录。"

"等等。"温哲言从素描本上撕下一张纸，"先看看这个。"

画面上是防水箱的透视结构，内部被分隔成三层。最上层是几支密封试管，中层装着微型硬盘，底层则是个奇怪的金属球体，表面布满针孔大小的洞。

"我昨晚梦到的。"温哲言揉着太阳xue，"那些孔洞会释放某种。。。气溶胶。"

林听海一把抢过画纸："你他妈不早说！这玩意可能有毒！"他转向林听屿，"哥，应该立即把箱子转移到防爆室！"

宋迟声却盯着画上的金属球。那些排列规律的孔洞莫名眼熟，像极了灯塔透镜的菲涅尔结构。他翻开《永夜航船》的校样稿，找到描写灯塔光效的那段：【当光束以11赫兹旋转时，会在海面上投下蛛网般的明暗条纹。。。】

"不是毒气。"他突然出声，声音沙哑但笃定，"是载体。"

精神卫生中心的档案室积满灰尘。宋迟声跟在林听屿身後，手指拂过一排排病历夹。陆沉的资料本该存放在员工区，但他们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γ项目的原始记录。

"1989年啓动。。。"林听屿翻阅发黄的文档，"首批十二名受试儿童全部来自海城孤儿院，名义上是'超常儿童脑开发实验'。"

宋迟声的指尖停在某页照片上。十二个穿统一睡衣的孩子站成排，最瘦小的那个低着头，後颈的蛇形胎记清晰可见。照片角落标注着日期：1991年7月15日——正是他父母车祸身亡，被送进孤儿院的那年。

"找到了！"林听屿抽出最後一本病历，"γ-7号，本名陆沉，1995年因'异常神经可塑性'被选为首席受试者。。。"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主治医师：刘远山。"

宋迟声的太阳xue突突直跳。刘教授丶郑明远丶陆沉。。。这条人链比想象中更长。他翻开病历最後一页，发现1999年的记录被整页撕除，只留下装订孔处的残迹：【γ-7表现出严重的移情障碍，建议立即终止。。。】

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姜临夏举着平板电脑冲进来，屏幕上是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陆沉在码头！他偷了艘渔船往东去了——就是陈墨自杀的那个方向！"

暴雨来得毫无预兆。海岸警卫队的快艇在浪涛中颠簸，宋迟声紧抓着栏杆，咸涩的海水不断拍在脸上。前方探照灯照亮了一艘随波摇摆的旧渔船，甲板上空无一人。

"热能显示舱内有人！"警卫队员大喊，"正在接近——"

渔船突然爆炸了。

冲击波掀起的巨浪将快艇抛向空中。宋迟声在坠落瞬间看到燃烧的船体碎片如烟花般四散，而在那片火光的中心，有个黑影纵身跃入海中——那姿势不像逃命，反而像某种仪式性的献祭。

"宋迟声！"

林听屿的吼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宋迟声挣扎着浮出水面，却发现海水变成了诡异的荧蓝色。无数发光微生物随着波浪起伏，将整个海域变成了一片星海。

而在那片星海中央，一个金属球体正缓缓下沉，孔洞中不断喷出蓝色雾状物，与发光微生物混合後形成螺旋状的水流，像极了《永夜航船》里描写的"鲸落漩涡"。

"是气溶胶！"姜临夏在另一艘救援艇上尖叫，"他在扩散神经诱导剂！"

宋迟声突然明白了陆沉的计划。那些孔洞不是随机的——当金属球沉到一定深度，水压会使气溶胶以特定频率释放，配合海底电缆发出的次声波，形成覆盖整个海湾的神经刺激场。

而今晚恰逢满月，大潮会将受污染的海水推向沿岸。。。包括海城的饮用水取水口。

林听屿的手臂从背後环住他，奋力向救生艇游去。宋迟声却挣脱开来，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下。蓝色的光晕中，他看见金属球正卡在一处珊瑚礁间，孔洞的喷射节奏已经开始紊乱。

【当所有灯塔都熄灭时。。。】陈墨的遗言在脑海中回响。宋迟声抓住一块锋利的礁石，用尽全力砸向金属球。第一次，第二次。。。钛合金外壳终于出现裂痕，蓝色雾气的喷射方向改变了，被洋流卷向深海。

肺部的氧气即将耗尽时，一只有力的手将他拽回水面。林听屿的脸色比暴风雨还要阴沉，但紧紧搂住他的手臂却在发抖："你他妈。。。"後半句咒骂被一个带着海盐味的吻堵了回去。

回到岸上时，天已经亮了。临时指挥帐篷里，周小野正监控着水质检测数据："污染物浓度在安全线以下，多亏某人及时破坏了扩散装置。"

姜临夏递来一杯热茶："陆沉的尸体找到了。尸检显示他体内有超高剂量的神经兴奋剂，足以让普通人发狂。。。但他看起来平静得可怕。"

宋迟声捧着茶杯，热气模糊了视线。他想起陆沉跳海前的背影——那不是逃亡，而是回归。回归到二十年前那个被绑在实验椅上的小男孩，回归到一切噩梦开始的地方。

"防水箱破解了。"林听屿掀开帐篷帘子，手里拿着一个透明证物袋，"用的是陈墨的脑波数据备份。"

袋子里是几张发黄的照片。第一张上是年轻的刘教授和郑明远，站在"鲸落计划啓动仪式"的横幅前，而他们中间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少年，赫然是十五岁的陆沉。照片背面写着：【γ-7将成为完美的媒介】。

"媒介？"周小野皱眉。

"连接实验体与普通人的桥梁。"林听屿的声音冷得像冰，"陆沉被改造成活体发射器，能将接收到的神经信号放大并转播。他们原计划用他控制更多人，直到发现副作用。。。"

宋迟声拿起最後一张照片。画面上的陆沉被束缚在特制座椅上，七根电极插入他的颅骨。他的眼神空洞，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照片角落标注着日期：1999年7月15日——正是孤儿院火灾，十二名受试儿童"意外身亡"的日子。

"不是意外。"宋迟声嘶哑地说，"是反抗。"

帐篷外传来海鸥的鸣叫。潮水退去後的沙滩上，温哲言和林听海并肩走着，前者不时弯腰捡起什麽。当宋迟声走近时，温哲言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枚被海水打磨光滑的玻璃碎片，里面封着一只小小的发光水母。

"像不像《深海沉默》的结局？"温哲言轻声问，"'当黑暗足够深时，连最微小的光也会成为灯塔'。"

宋迟声望向海平面。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那片曾经泛起蓝光的海域上。海水依然清澈，就像从未被污染过一样。而在肉眼看不见的深处，被破坏的金属球静静躺在珊瑚礁间，成为又一个人工礁石。

就像所有沉入深海的秘密，终将成为滋养新生命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