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爷得知孩子转危为安,看着沈清梧疲惫却带着一丝欣慰的脸,沉默了片刻,道:“你心肠倒善。”
趁着他心情似乎不错,沈清梧状似无意地提起:“也是侥幸。说起来,那日来的慧净师太,卖的草药里似乎也有些不错的伤药,若是下次她再来,或许可以多换一些备着,价格也比咱们之前那条渠道便宜些。”
魏爷瞥了她一眼,眼神深邃,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但并未点破,只是淡淡道:“嗯,下次她若再来,你可以去看看。”
沈清梧心中狂喜,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恭敬应道:“是。”
接下来的日子,她一边照顾那个受伤的孩子,一边焦灼地等待着。她不知道慧净师太何时会再来,甚至不确定她还会不会再来。
等待的时光格外漫长。边境依旧不时传来零星的战报,好坏参半。关于京城的消息依旧沉寂。
直到冬雪渐渐消融,山涧开始响起潺潺水声,春天悄然临近时,那个穿着破旧僧袍的身影,才再次牵着瘦驴,出现在黑风峪的入口。
沈清梧得到消息,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强作镇定,向魏爷请示。
魏爷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挥了挥手:“去吧。带上该带的东西。记住分寸。”
沈清梧明白“该带的东西”和“分寸”是什麽意思。她回到屋里,将那块玄铁令牌用布层层包裹,塞进怀里最深处,而将那枚玉梨花耳珰,小心地握在手心。
然後,她拿上一些预备好的盐块和一小袋米,走向峪口那个临时搭起的交换物资的小棚子。
慧净师太已经在那里了,正慢悠悠地摆弄着驴背上的草药,看到沈清梧走来,她擡起头,目光依旧平静。
沈清梧走到她面前,将盐和米递过去,声音微微发颤:“师太,换些伤药。”
慧净师太接过东西,看了看,然後从药篓里取出几包草药递给沈清梧。
就在交接的瞬间,沈清梧摊开手心,那枚洁白温润的玉梨花耳珰静静躺在她的掌心。
“师太,”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您可认得此物?”
慧净师太的目光落在玉梨花上,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她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擡起眼,仔细地丶深深地看了沈清梧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皮囊,看到了她的灵魂深处。
良久,老尼才缓缓伸出手,不是去拿那耳珰,而是轻轻合上了沈清梧的手,将玉梨花包裹在她的掌心。
然後,她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快速地说了一句:
“故人安好,静待时机。”
说完,她便像什麽都没发生一样,自然地收回手,继续整理她的草药,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只是沈清梧的幻觉。
但沈清梧听得真真切切!
故人安好!静待时机!
玉瑶还活着!她还好!而且她知道自己在黑风峪?!她在等时机?!
巨大的狂喜和激动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沈清梧,她几乎要站立不稳,眼泪瞬间涌上眼眶,又被她死死忍住。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收起草药,像完成了一桩普通的交易一样,对着慧净师太行了一礼,然後转身,一步一步,极力控制着发软的双腿,走回峪内。
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
回到石屋,关上门,她才允许自己瘫软下来,靠在门板上,无声地泪流满面。
玉瑶还活着!她还活着!而且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她在设法与自己联系!
“静待时机”……是的,等待!她必须等待!
这一次的等待,不再是无边的黑暗和绝望。希望的曙光真真切切地照了进来,虽然依旧微弱,却无比真实。
她擦干眼泪,将那颗玉梨花再次紧紧贴在心口。
无论还要等多久,无论时机何时到来。
她都会等下去。
带着重新燃起的丶无比坚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