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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生机（第2页）

子时三刻？准备好？准备什麽？他怎麽带她走？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脑海，但她此刻只能选择相信——或者说，被迫相信这个唯一可能给她生路的人。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假寐，积蓄体力，耳朵却竖起着，捕捉着外面的任何一丝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底舱里鼾声渐起，巡逻士兵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又远去。

终于，在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那麽漫长後，外面隐约传来了一种极其轻微丶却不同于往常的异响——像是重物倒地的闷哼，以及某种鸟类夜啼的模拟声，三长一短。

是信号！

沈清梧猛地睁开眼，心脏再次提起。

几乎是同时，底舱的门锁再次被轻轻拨动。这一次，进来的不是那个军官，而是一个穿着水师兵服丶面容陌生的年轻士兵。他对沈清梧快速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上。

沈清梧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起身，悄无声息地跟在那士兵身後。

士兵对底舱的布局和巡逻规律极为熟悉，巧妙地避开岗哨，领着她穿过狭窄的通道，来到一处堆放杂物的舱室。那里有一个极其隐蔽的丶通向船体外侧的排水口，盖子已经被打开。

“从此处下，水下有人接应。”士兵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一直向东游，无论发生什麽，不要回头！”

说完，他不由分说，协助沈清梧从那狭窄的排水口钻了出去。

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全身，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奋力浮出水面，只见战船巨大的黑色船体如同山峦般矗立在旁边。

水下，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拖着她迅速向远离战船的方向游去。接应者戴着水靠，看不清面容，只是沉默而高效地带着她潜游。

就在他们游出不远，身後那艘巨大的战船上，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喧嚣和火光！喊杀声丶爆炸声丶火铳轰鸣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

战斗！船上发生了战斗！

沈清梧的心猛地一沉！是那个军官策划的？为了制造混乱，掩护她逃走？还是……出了别的变故？

她不敢回头看，只是拼命跟着接应者向前游。冰冷的海水刺激着伤口，体力飞速消耗。

接应者带着她游了不知多久，前方黑暗的海面上，出现了一艘小艇的轮廓。

小艇上的人将他们拉了上去。沈清梧瘫倒在艇底，剧烈地喘息咳嗽，冻得浑身发抖。

小艇上没有灯，只能隐约看到操桨的是两个沉默的黑影。他们一言不发，只是奋力划动船桨，小艇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东方无尽的黑暗疾驰。

身後，战船方向的火光和喧嚣渐渐远去，最终彻底被黑暗和海浪声吞没。

沈清梧蜷缩在艇底，回望着那片吞噬了无数秘密和生命的海域，心中充满了劫後馀生的恍惚和更深的迷茫。

那个军官，他拿走了札记，却又冒险放了她？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那本关乎裴相国清誉和朝局动荡的札记，又会落入何方？

而她，又一次变成了孤身一人，飘荡在这茫茫大海上，被推向一个完全未知的东方。

小艇破开海浪，坚定不移地向东。

天边，渐渐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

仿佛永夜之後，艰难透出的第一缕熹光。

前路依旧莫测。

但至少，她还活着。

而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