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裴相国……您终于可以安息了!
哭了许久,两人才渐渐平复下来。
裴玉瑶擦干眼泪,继续看着旨意,语气渐渐平静下来:“旨意里还说……念我体弱,特许我在外静养,不必急于回京……赐还部分旧宅田産……待日後身体康健,再行封赏……”
旨意措辞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天家的“体恤”,但背後的意味却耐人寻味。既给了昭雪的荣耀,又变相地将她暂时隔绝在权力中心之外。
裴玉瑶对此似乎并不意外,甚至松了口气。她将旨意仔细收好,长长地丶真正如释重负地吁出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她轻声道,目光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和大海,“父亲要的,从来不是虚名和厚赏,只是一个清白。如今,他得到了。”
她转头看向沈清梧,眼中重新焕发出一种清澈而温暖的光彩:“而我们……也自由了。”
是的,自由了。
不再是仓皇逃亡的钦犯,不再是需要隐姓埋名的流亡者。她们终于可以呼吸着自由的空气,站在阳光之下,虽然身上依旧带着伤痕,未来依旧充满未知,但压在心口那座名为“罪臣之女”的大山,终于被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岛上也弥漫着一种欢欣的气氛。岛民们虽不完全清楚内情,但也知道这位来的裴小姐是好人,如今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沈清梧和裴玉瑶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依旧采药丶散步丶看海。但某种无形的枷锁确实消失了,心境变得前所未有的开阔和轻盈。
她们开始真正规划以後的生活。是继续留在三屿岛这片世外桃源?还是等玉瑶身体再好些,回到大靖,选择一个安静的地方定居?
“江南怎麽样?”一日傍晚,看着绚丽的晚霞,裴玉瑶忽然开口道,“听说那里气候温润,风光也好。我们可以买一处小院,种些花木,你还可以教教孩子们弹琴……”
沈清梧听着她的描述,眼中也漾起向往的笑意:“好。都听你的。”
未来,第一次像一幅可以亲手描绘的画卷,在她们面前缓缓展开。
然而,命运的波澜似乎总不愿彻底平息。
就在她们以为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之时,那艘熟悉的丶暗蓝色的三桅帆船,再次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了海平线上。
它依旧悄无声息,带着那种不容忽视的傲慢气势,缓缓驶向三屿岛的港口。
沈清梧和裴玉瑶正在崖边看日落,看到那艘船,两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他(或者说影堂)又来了?
这一次,又是为了什麽?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和疑惑。
裴玉瑶握住沈清梧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她稍安勿躁:“走吧,去看看。该来的,总会来。”
她们走下悬崖,来到港口。徐先生已经在那里,面色凝重地看着那艘再次下锚的蓝色帆船。
小艇放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冷峻的军官(或者说影堂使者)再次登岸。他依旧穿着那身劲装,表情淡漠,目光直接锁定在裴玉瑶身上。
“裴小姐。”他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语气平淡无波,“奉堂主之命,前来传达一句话。”
裴玉瑶上前一步,不卑不亢:“请讲。”
男子看着她,目光深邃,缓缓开口:“堂主说,旧账已清,承诺依旧有效。若有所需,可持此物,至任何悬挂‘三辰旗’之处。”
他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非金非木丶刻着复杂星辰纹样的黑色令牌。
裴玉瑶沉默了片刻,伸手接过了那枚令牌。令牌入手冰凉沉重。
“代我多谢堂主。”她平静道。
男子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转身,登艇,离开。蓝色帆船如来时一般,迅速消失在暮色之中。
来得突然,去得干脆。
裴玉瑶摩挲着手中那枚星辰令牌,眼神复杂难辨。
旧账已清,承诺依旧。
影堂这是在表明,交易结束,但他们允诺的“一次相助”依然作数。这是一种示好?还是一种更长远的投资?
“这……”沈清梧看着那令牌,感到一丝不安。
裴玉瑶将令牌收起,笑了笑,那笑容里多了几分释然和通透:“不必担心。这或许……是件好事。多一个选择,总比没有强。”
她挽起沈清梧的手臂,望向那片吞噬了帆船的大海,轻声道:“走吧,夕阳正好。”
两人并肩朝着村落走去,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海风吹拂,带来远方的气息。
未来的路或许依旧漫长,或许还会有风雨。
但她们已经不再恐惧。
因为她们彼此相依,因为最深的黑夜已经过去。
而手中的令牌,是危机,还是转机?
谁又知道呢。
重要的是,她们终于握住了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云散雾消,前路漫漫,唯光永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