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今夜是流音阁一旬一次的流音盛宴,临安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不少,听说名动江湖的无瑕公子也会露面,许多一向不踏足此地的百姓也买了门票凑热闹,流音阁中一时人头攒动丶喧嚣不已。
待祁君曜和林瑾瑜在一衆簇拥下登上二楼,林瑾瑜松开祁君曜的手,往前走了几步,他尽力模仿着盈歌的做派,紧绷着脸,目视前方,身体挺直。
衆人见他一袭素净白衣,头戴玉冠,精致面容,如雕似琢,清雅绝尘,宛如仙人。只是神色冰冷,目射寒光,给人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虽是男子,但也当真当得起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
林瑾瑜目光冷冷扫过楼下衆人,面无表情地念着和祁君曜对过好几遍的台词:“本公子前几日一时失察,不慎中了某些杂碎不入流的手段,亏得本公子福大命大,总算是虚惊一场。”
念道此处,他顿了一下,接下去道:“本公子月前坠崖之後,恍恍惚惚失去从前记忆。如今鬼门关又走了这麽一遭,倒让本公子因祸得福恢复了记忆。我知道你此刻必在某处明目张胆地听着,你记好了,本公子已经完完全全记起了你原本的容貌,并画成画像。不过当衆比起揭露你的身份,”说到这里,林瑾瑜面上绽出个残忍而诡异的笑容,“我更希望你能悄无声息地死去,不被任何人察觉。”
“或许哪天本公子来了兴致,将你的画像昭告天下,别人才知道,哦,原来那个平平无奇丶毫不惹眼的小人物,竟是十恶不赦的血手盟首领。呵,这倒是有趣多了。”
祁君曜看着衣着熟悉丶眉眼如旧的林瑾瑜,举手投足间气质却全然不同,恍若换了个人。
这般冷酷无情的模样,仿佛从前。
让他産生一个念头:会不会早在他不曾察觉的时候林瑾瑜就已经悄悄恢复了记忆,只是失忆对他有利便一直在假装。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林瑾瑜转过身来,悄悄松了口气,他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在身前摇着玉扇,不紧不慢地朝祁君曜走来。
林瑾瑜忍住想雀跃的冲动,只微微颔首,祁君曜面无表情地跟上。
二人一前一後拐进走廊,林瑾瑜终于憋不住笑起来,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问道:“我刚才表现得怎麽样?”
冷漠无情的林瑾瑜,面前活泼生动丶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林瑾瑜,究竟哪一个是真正的他呢?
或许有一天,那个真正的林瑾瑜会苏醒过来。
那麽,他喜欢的那个纯真和善丶不谙世事的小公子会不会就不复存在了?
祁君曜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的苦涩,“很好,像真的一样。”
“我也觉得。”林瑾瑜直勾勾地看着他,咬了下唇。
祁君曜没有动作,眼神复杂。
“你怎麽了,看起来好像不高兴。”
祁君曜摇头,“没什麽,只是有点累了。”
“那我们待会儿随便吃点就回去休息。”
祁君曜看着他很自然地牵起自己的手,状似无意地问:“你刚才那副神情语气是怎麽装出来的,是不是想起来什麽?”
林瑾瑜顿住,擡头看着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觉得有点奇怪,为什麽你每次提到之前都会小心翼翼地试探我,而且不肯告诉我之前的事情。”
祁君曜抿唇。
“之前的我到底有多可怕,让我恢复记忆对你来说很难接受吗?”
祁君曜点头。
“为什麽?”
“不是可怕,是冷漠,我怕你会不再需要我。”
“我永远不会想起来的。”
林瑾瑜负气甩开他的手,自顾自闷头往前走。
可祁君曜始终在他身後亦步亦趋地跟着,既不肯上前一步,也不肯干脆离开,这让他怒意更甚,却不好发作。
来到约好的包厢,盈歌和欧阳百会已经等候多时了。
幸好这里摆的是一张方桌,四人落座,彼此都相隔较远,林瑾瑜正对着盈歌,右手边是沉着脸的祁君曜,左手边是和颜悦色的欧阳百会。
饶是如此,林瑾瑜依旧负气悄悄朝离祁君曜远的方向挪动些许。
盈歌特意请厨子做了一桌符合林瑾瑜口味的饭菜,看着满桌珍馐,林瑾瑜将烦恼暂时抛至脑後,动筷吃起来。
只是,盈歌冷漠,林瑾瑜赌气,祁君曜黑脸,饭桌上一时气氛诡异。
为了缓解尴尬,欧阳百会清了清嗓子说:“祁门主之前提到那个黑衣人看到寒泓便问起你和松烟散人的关系,其实在下也有些好奇,据我所知,松烟散人自二十年前去往南海,便未曾再回来。寒泓作为他的佩剑,怎麽会流传到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