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杀
林瑾瑜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抚摸祁君曜蹙着的眉头,在半空中回过神来生生克制住,转而摸上自己灼痛的胃。
他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今天更是早午都各吃了半个馒头,不是没饭吃,是实在吃不下,晚上也没吃上,反而喝了几杯酒,此刻胃里有些烧得慌,他慢慢揉着,希望能缓解痛苦。
马车慢慢行进,林瑾瑜靠着车厢却睡不着,只是揉肚子显然是无益的,林瑾瑜感觉胃酸顺着食道反上来,他拼命咽口水也无济于事,终于他忍不住了,转头趴在车窗上呕吐起来,只是他胃里空空,只吐出些酸水。
祁君曜被他的异样惊醒,焦急地揽着问道:“怎麽了?怎麽吐了?是肚子疼吗?”
林瑾瑜保持趴着的状态,低头摇了摇不说话。
“艳花,艳花!快来看看怎麽回事!”
“好。”
等林瑾瑜缓过来些,祁君曜将他抱进来,捉住他一只细瘦的胳膊给艳花递过去。
“怎麽瘦了这麽多,你不吃饭吗?”
林瑾瑜额上沁出一层薄汗,闻言又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等他有些力气了,立刻就要从祁君曜怀里挣脱出来,祁君曜怕弄疼他不敢用力,只好悻悻地放开,转头问艳花:“如何?”
“胃气上逆,他现在需要吃点东西。”
祁君曜冲外面问:“你们谁身上带了吃的?”
“我,我这里有饼子。”
“我有牛肉干。”
听到牛肉干的林瑾瑜眼睛一亮,艳花却说:“他现在吃不得荤腥,拿饼子来。”
艳花将干巴巴的饼子和水囊递给林瑾瑜,“先吃点吧。”
林瑾瑜点点头,接了过来小口吃着。
祁君曜与他相对而坐,看着他衣衫褴褛丶身形消瘦丶面容苍白,蜷缩成一团坐在那里,吃饭都是小心翼翼的,一只手放在腹部按揉,祁君曜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疼,可是他想伸手帮忙时,得到的只有闪躲,他只能沉默地守望。
再一次看到他难受地趴在车窗上干呕时,祁君曜强硬地将人抱在怀里,大手在他腹部轻轻按揉,“再忍一忍,回去喝点粥,再吃药,就不会难受了。”
“这个力度可以吗?有没有舒服些?”
林瑾瑜不语,只是挣扎着,他不能再靠近祁君曜了,否则会忍不住贪恋更多,但在祁君曜看来,林瑾瑜是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
祁君曜悲痛万分,紧紧地抱着他不放,小声道:“跟我说句话好吗?”
林瑾瑜愣了愣,用发红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去掰他的手,掰不动就扣就掐,祁君曜忍痛不放手。
祁君曜心痛不已,他从没想到林瑾瑜会厌恶他至此,可即便如此,他还愿意为了一个月香楼的女人苦苦哀求他。
祁君曜当然可以拿那个女人威胁林瑾瑜,那样林瑾瑜一定会乖乖听话,可是,那有什麽意思。
“好,我放开你。别哭了。”祁君曜才一伸手,就见他往後退,心中酸涩不已,凄然一笑道:“我不碰你。我知道你厌恶我了,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可是阿瑜,至少在我身边的时候,你白白净净的,也比现在胖些。”
祁君曜吸了吸鼻子,每句话说出口都无比艰难,“阿瑜,你能不能,让我能每天看到你,我不会打扰你,我只想能每天都见到你,确认你活着。让我保护你吧,我可以给你钱花,你想住在哪儿,想跟谁成亲,我都接受。我只想能看见你。”
林瑾瑜再也忍耐不住,扑上去将祁君曜压在身下,双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祁君曜!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你究竟想骗我到什麽时候,我已经都知道了,我什麽都知道了,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祁君曜感觉掐着他脖子的手在不断加大力气,他已经喘不上气了,太阳xue突突跳动,整张脸憋胀地快要炸开。
可看到林瑾瑜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听到他带着哭腔的控诉,祁君曜就使不出哪怕一点挣扎的力气了。他只是看着林瑾瑜,最後牵动嘴角扯出一丝笑。
手心传来剧痛,被划出的伤口因为过度用力再次撕裂,林瑾瑜不得不松手,他这才看清祁君曜的脸已经由紫红转为发青,还在慢慢失去血色,此刻由于他松手,正在剧烈的咳嗽。
林瑾瑜看看他脖子上发紫的掐痕,再看看自己酸痛的手,他刚才盛怒之下的发泄行为,竟真的差点掐死了祁君曜,若不是手心受了伤,他可能真的已经把祁君曜掐死了。
林瑾瑜将双手藏至身後,小声问:“你为什麽不反抗?”
“因为你哭了,”祁君曜嗓音嘶哑,“我自认对你很好,把我觉得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了你,但是我竟不知道你会……一定是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所以你才这麽恨我,对不起。”
“我是很恨你,因为你让我在最幸福的时刻听到了最绝情的话。”
祁君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追问,“是我说了让你伤心的话吗?这一定有误会,你说出来,我解释给你听。”
“我已经知道林含章是杀害你师父的幕後主使,”林瑾瑜伸手捂住祁君曜欲解释的嘴,继续道:“你有良知,比我更了解事情全貌,并且我也算杀过你一次了,所以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那天给你师父上香时说,”林瑾瑜嘴唇颤抖,声音也颤抖,“说我是你仇人之子,说我们不合适,还说要把我杀掉,是什麽意思!”
难怪!祁君曜恍然大悟,终于知道林瑾瑜为何会突然出走,原来并不是他曾以为的,林瑾瑜迫不得已丶忍辱负重与他相处的几个月里,一直在恨他利用他,想到此处,他眉眼舒展,露出了安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