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婙来到这边院中先脱掉了身上的军服,擦洗毕换了身布衣,刚坐下吃没两口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于是她匆匆漱了个口,就往後头睡觉去了。
这一夜睡得沉稳。
第二日东方婙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她忙坐起身,推开门准备洗漱完往府衙去问问幽州那边来消息了没有。
东方婙才在院中水井边给骨刷沾上牙粉放进嘴里,就听院门“砰”的一下被人推开,厉媗大喇喇地走了进来,瞧见她站在井边,对她笑道:“妊婋昨儿半夜就已经回到幽州了,说今天要歇一日,邀你明日同回定州。”
得知妊婋来信,东方婙叼着骨刷笑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跟厉媗回了个“好”字。
跟她说完这个消息,厉媗让她一会儿往府衙去吃点东西,说已给她留出了早饭,又说昨日西征人马都到了,自己要往校场去核对人数名姓,等她吃完早饭若有精神,可以到校场来瞧瞧。
东方婙目送厉媗转身大步走出了院子,她在水井边漱完口洗了脸,便往府衙里走来。
洺州府衙如今也改成了大学堂,东方婙走进前院时,隐约听到後边传来阵阵读书声,走到偏厅里,见桌上摆着正冒热气的粟米粥和肉馅蒸饼,旁边还有麻油拌野菜并一碟鮨鲊。
这个时间城中衆人都已经吃过了早饭,府衙偏厅里一片静悄悄的,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有的往後院读书练字,有的往校场接待新到人马。
东方婙独自坐下来,悠然自得地饱餐了一顿,吃完将碗箸收好,离开府衙往校场走来。
洺州位于原燕北道治所魏州的西北侧,从前是燕北道为数不多的上州之一,城中街道十分宽阔,道路两侧房屋皆是高大气派,可知过去这地方富户不少。
当初她们幽燕军夺下魏州的时候,洺州许多富户听到风声连夜出逃,有人脉关系的都往京畿道跑,没甚家底的就从蒲阴陉往河东道跑,城中剩下的男民见富户跑了,便开始拉帮结夥地闯进高门宅院里,劫掠那些富人没来得及带走的家什,又企图强抢富户宅院中留下来的丫鬟厨娘。
那年燕北道总督被妊婋挂在魏州城墙上之後,正是东方婙和杜婼二人同衆人杀进洺州城平了当日乱象,今天东方婙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她在洺州城内主路上悠悠走着,夏末暖阳照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投在街道边的房屋上,随着她往前走,她的影子在那些房屋间高高低低地跳动。
这城里比她上回来时看上去更加整洁了,路上的行人都和她此刻一样精神饱满,果然清除完渣滓的地方,要不了多久就能焕然一新。
东方婙心情舒畅地顺着城中大路走了约有一刻钟,来到校场门口,里面正有点人名的声音传出来。
洺州城中本有五千幽燕军驻守,这次花豹子联络冀州和贝州等地又调来了六千人,过几日将由厉媗带上其中的七千五百人走蒲阴陉冲破倒马关开向河东道,而洺州城中则留三千五百人守城。
东方婙走进校场,在旁边围栏上抱胸一靠,看着站在校场中间的厉媗和几位领队拿着名册点人,每一个被点到名的人都气势昂扬地应一声“在”,她在边上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整场点名核对,直到厉媗收起册子走过来招呼她,她才跟着厉媗和几位领队往校场议事值房走去。
大家在值房里随意落座,也没闲说别话,厉媗请东方婙把她从蒲阴陉回来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给大家细细讲来。
东方婙起身拿过厉媗递来的手杖,在中间桌面摆的沙盘上,标出了蒲阴陉和倒马关各处的哨岗和值守营房所在地,将各处人员换岗情况巨细无遗地说了一遍,又就其中地势和防守破绽做了周详的分析。
厉媗等人认真听完,对着沙盘讨论起西征的进军策略,大家在这里热烈探讨了近一个时辰才走出来吃饭。
午後衆人又议了半晌,厉媗请东方婙明日将她们定好的计划带回幽州,再问问妊婋的建议,等她们午後从值房出来时,又碰上陆娀拎着个匣子来到校场,她将那匣子递给东方婙,说里面有三十个新制火雷,请她带去定州,以备西征时破关之用。
东方婙接过来道了谢,第二日一早她带上这匣火雷和厉媗连夜写的蒲阴陉破倒马关书,在洺州城中衆人的目送下,策马向北去了。
洺州与定州相距不远,快马半日便到,而妊婋昨日从军都陉回到幽州,再往定州来就稍远些,东方婙这日午後先进了定州城,歇了半晌,直到日暮落下时才接到从幽州赶来的妊婋。
她们在城外相见毕,跟这边守城的衆人把这回前往河东道打探到的情况讲了讲,听说前日从涿州和沧州等地集结来的一万五千人已进了城,她们又往衆人下榻的几座坊里打了招呼。
隔日清早,这些新到的幽燕军精兵在定州城校场集合点名,妊婋和东方婙拎着各自的坤乾钺走进校场。
此时校场中站定的衆人也拿着各自的兵器,清一色的镔铁坤乾钺。
妊婋见了不禁眼前一亮,这正是她一直想要组建的队伍,幽燕坤乾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