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穿着一身打着不少补丁的粗布衣衫,明明自己就瘦弱得很,站在一衆村民中间,据理力争,丝毫没妥协,眼神沉定得像是一泓井水,清澈却有底气。
他有些惊奇,原来一个姑娘可以这样,顽强倔强,如此有生命力。
後来他才陆续听说了些她的事,听她苛刻不慈的伯父,听她一个人带着弟妹撑起一份家业,到现在带着宋家人一起做生意丶谋活路。。。。。。
了解得越多,吸引他的就越多,他们并不常见,每次碰面不过寥寥数语,可他却几乎日日都能想起她。
她的模样,她说话时的语气,她笑着时候弯起的嘴角。。。。。。这些画面时不时地在他脑海里一次次浮现,悄无声息却又无法忽视。
见自己说了这麽多,可面前的女子却一直沉默着,半句话都没回应,许文彬心头一点点发紧。
他喉咙动了动,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呢?你对我是何感觉?”
这一问出口,他的目光更灼灼地落在元香脸上,连呼吸都压低了几分。
元香自许文彬说着什麽“我是喜欢你”之後,脑子就有点在宕机状态,脑子里乱乱的,所以他方才说的那纸笺,真是写给她的?
他喜欢自己?可他俩其实都没见过几次面啊?甚至可以说是屈指可数吧。
往来虽有,也谈不上熟络,可细想一想,几次见面这人倒确实总是在细节处照顾着她,言语温和,礼数周全,昨日还送了她那副瞧着就很花功夫的门额。
她原以为,那些举动不过是出于许里长对自己的关照,许文彬是许里长的儿子,她自然将这份情归到许里长头上,哪曾想到,竟是出自他自己的心意。
她下意识看向他,许文彬还站在原地,神色郑重,目光真切,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这人认真的?她心里更觉为难。
她对他,真的没往那方面想过,甚至可以说,她自穿来就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不过既然他开口问了她的想法,与其吊着人家,不如早些说清楚,省得他误会,也耽误了人家的事。
她心中权衡着,正组织措辞,缓缓开口:“我其实。。。。。。”
没想到许文彬忽然抢先一步出声,声音里带着点打断自己思绪的慌张:“你。。。。。。你不用现在立马跟我说。”
他後退半步,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袍角,语气微乱,“我可以等。。。。。。等你想好了,等下次见面再说也行。”
话音未落,他就像是怕再多待一息,就要听到什麽让自己无法承受的回应似的,猛地转身,快步往门外走去。
没一会儿,便听见院外车轮滚动的声音,渐行渐远。
元香站在原地,这人来得突然,走得更是突然,摇头苦笑,“这人真是。。。。。。”
她望着空下来的门前,只觉晨光微凉,心神却还被方才那番话搅得有些起伏不定。
等她慢慢踱回自家院子,却忽然发现前院里空荡荡的。
咦?阿允人呢?刚刚他不是在这儿扫地的麽?
此刻却不见人影,扫帚也被随手丢在地上,靠着台阶斜斜地倒着。
元香弯腰把扫帚扶了起来,擡声唤道:“阿允?”
没有回应。
她皱了皱眉,往屋後走去,见二果和三喜还蹲在菜地边,正一边拨草一边抓虫子准备喂鸡。
“你们见到你阿允哥了吗?”她问。
二果没擡头,仍盯着草丛间的小虫子,嘴里应道:“阿允哥刚刚不是还在院子里扫地的嘛?”
元香听着,不由得轻轻嘀咕了一句:“奇怪,这是又出去了?”
这阵子他好像老是不说一声地就自己出门,这让习惯了随手就能见到他的元香很不习惯。
“出去也不跟人说。。。。。。”元香不管他,转头去了後面的窑房。
等到了下午,元香家又有人找上门来。
这回来的,是宋向德夫妇。
她从窑房出来,洗净了手,忙将两人迎进堂屋坐下,又倒了茶。
夫妇俩人在椅上刚坐稳,目光就下意识地往屋外瞟了几眼。
宋向德开口问道:“你家。。。。。。阿允不在?”
“奥,他出门了,还没回来。”元香回道。
说是这麽说,其实是阿允自早上不见了人之後就没回来过,元香决定等他回来得好好说他一顿,哪有人大半天都不见人影的。
宋向德闻言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才终于开口:“我今日过来,实则是为春娇的事。”
“春娇?”元香听完脸上露出几分讶色,春娇的事儿怎麽会找到她这儿?
宋向德夫妇对视了一眼,像是在斟酌措辞。
宋向德终于轻叹了口气,道:“哎,说起来也是我们做长辈的没规矩,可这事搁着实在别扭,我们想着不如早些过来说清楚。。。。。。就是春娇和阿允的事情。”
春娇和阿允?他们有什麽事情?元香越听越糊涂。
她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一时间没说话。
这时宋向德的妻子徐氏也开了口,语气比宋向德还急切几分:“元香,我们俩这次上门来其实是来谈春娇跟阿允的亲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