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麽一说,赵阿婆的心安了不少,一旁的金凤也悄悄舒了口气。
她家住得离宋良贵家不远,那天阿蓉哭喊得那麽大声又凄惨,在家里全听得清清楚楚的,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全村人都断了跟宋良贵的来往,谁家都避之不及,更别说上门去为阿蓉出头了。
“阿蓉那孩子多乖啊,”赵阿婆叹了口气,“前阵子还在我家竈膛口烧火,细细瘦瘦的一个小姑娘,话也不多,做事又勤快,要是被她那爹真个打出个好歹来……我真是想着想着就睡不着觉。”
所以她才急着去找了元香帮忙。
现在听阿蓉一切安好,自然心安下来了不少。
这时金凤突然说道:“不过……我说句邪门的,宋良贵今儿又进城去了,到现在动静都没听见回来呢!”
宋良贵最近频繁往县城里去,这事儿元香是知道的。
赵阿婆一听,顿时一拍大腿,脸色一变:“哎呀,他不会是察觉到什麽了吧?”
“应该不会。”元香语气镇定,但心里也不免一紧。
赵阿婆还是有些坐不住了,身子在凳子上前倾了半分,急声道:“你们可知道这宋良贵为啥这麽死命地要找阿蓉?”
在座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摇头。
他们确实不清楚,宋良贵最近除了找女儿,几乎什麽都不干,这反常的劲头让人不由得疑惑,以前也没见他把阿蓉看得这麽重啊。
赵阿婆压低声音说:“我跟你们说啊,这宋良贵,已经把阿蓉给订了亲的!”
“什麽?!”元香丶金凤丶大山齐齐一惊,连阿允都擡起了头,皱了皱眉,而後又低下去默默继续吃饭。
赵阿婆道:“是真的,我是听根苗他媳妇说的,她那天在咱们村子里碰到一男的,说是来宋家提亲的,还特意问了路,那人说话有鼻子有眼的,说礼金都给了,这趟来是挑日子把阿蓉接过去,这都说了名讳了,看样子不是瞎编的。”
她沉默片刻,又道:“要命的是,据说这人瞧着跟宋良贵差不多大,还是个死了媳妇的鳏夫!”
元香听罢,手中的筷子一顿,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随即将筷子“啪”地一声搁在碗边,连饭都吃不下去了,气得胸口起伏:“好一个宋良贵,真不是个东西!”
她咬牙道:“我还说他最近疯了似的上城找人,昼出夜归丶满村乱跑的,原来是打着把自己亲闺女卖出去的主意!亏他想得出!”
金凤火气也上来了,气得声音都提高了不少:“这还是人干的事儿麽?丧心病狂,他这是要卖女儿?就这麽个老男人,阿蓉是他闺女不是他仇人吧?那江翠娥呢,她也答应?”
赵阿婆叹了口气:“我听说那天江氏脸色也不太好看,没吭声,估摸着也是被他压着,不敢反对。”
她说着又补了一句,语气沉重而焦急:“所以我才跟你们说,阿蓉可千万不能落他手里!这要是让他给找回去了,那可不是回家,是往火坑里跳啊!嫁给那麽个人,还不如呆在外面呢!”
元香深吸了口气,安抚道:“放心吧,阿蓉好好的,不会被这人找到的。”
夜里从赵阿婆家回家的路上,元香一家牵着驴车走在村间小路上。
月色如洗,月光洒落在田埂上,驴车上挂着的油灯也没点,四周亮堂得很。
晚风轻拂,路边的草丛轻轻摇曳,正值六月初夏,几人身上的衣衫已换作了薄布衫子,也吹走了身上的阵阵躁意。
不知从哪一处草丛里飞出几点莹光,忽明忽暗的。
“是萤火虫!”三喜笑着擡手一指,扔下元香牵着的衣角就扑过去了。
二果眼睛也亮了亮,跟着三喜身後一起跑,然後就见他们俩追着那点点光亮在田埂边跑跳。
元香却没有那般轻松,脸上虽没什麽表情,心里却一阵阵发沉。
订亲这事儿阿蓉姐都没跟她说过。。。。。。想起那夜里她几乎绝望的眼神,也难怪,这事儿怎麽叫她啓齿呢?
若宋良贵真是把阿蓉许给了个年纪比他还大的鳏夫,那这事怕是还没完,就算这桩亲事被推了,还有下一个丶下下个,他只要动了这心思,是绝不会轻易罢休的。
若是这样,阿蓉就算一直躲在县城里,以後还怎麽过安稳日子?
但若是去再远的地方,她一个人又怎麽生活?
她必须想个法子,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彻底断了宋良贵的念头。
第二日一早,村子里忽地响起一声杀猪般的凄厉嚎叫,尖锐刺耳,仿佛要把天都喊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