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原始森林。
参天的古木遮蔽了天日,浓重的雾气在林间终年不散。
空气里满是腐烂落叶和湿润泥土混合酵的独特气味,脚下踩着厚厚的苔藓,软绵得如同踏在巨兽的毛皮上。
四下里寂静无声,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仿佛时间也在这片浓雾中凝固了。
我像一个迷途的旅人,不紧不慢地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稀疏的雾气中,透出了一点温暖的橙色光亮。
拨开最后一层蕨类植物,一间孤零零的木屋出现在林中的一片空地上。屋顶上冒着袅袅的炊烟,散出某种令人食指大动的肉汤香气。
一个女人正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木盆,似乎正要泼水。
她穿着朴素的麻布和服,一头乌黑的长用一根木簪简单地挽在脑后。
她看起来约莫三十岁上下,容貌算不上绝美,却透着一股山野村妇特有的、健康而淳朴的风韵。
她看到我,先是微微一惊,随即露出了一个热情而质朴的笑容。
“哎呀,是迷路的旅人先生吗?天都快黑了,这深山里晚上可是很危险的。不嫌弃的话,就进来歇歇脚,喝口热汤吧。”
她的声音温婉柔和,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心。
我点了点头,跟着她走进了木屋。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木桌,几把椅子,还有一个烧得正旺的壁炉,炉子上吊着一口铁锅,那诱人的香气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请坐吧,我这就给您盛汤。”
她热情地招呼我坐下,转身从锅里舀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肉汤,放在我面前。汤色奶白,里面有大块炖得酥烂的兽肉和一些我不认识的菌菇。
我拿起勺子,却没有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微红“怎么了,先生?不合您的胃口吗?”
“汤很香,”我放下勺子,微笑着说,“只是,这肉……带着一股不该有的甜腥味。就像是……不久前还在山里迷路、向你求助的某个旅人的味道。”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那股温婉淳朴的气质,如同面具般片片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毫不掩饰的、看待猎物般的贪婪与残忍。
她的嘴角缓缓咧开,一直咧到了耳根,露出了满口鲨鱼般尖锐的利齿。
她的眼睛,也变成了野兽般的暗金色。
“呵呵……呵呵呵呵……”她出低沉而诡异的笑声,“真可惜,本来还想让你做个饱死鬼的。你的嗅觉,比之前那几个货色要灵敏得多啊。”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瞬间膨胀,原本合身的麻布和服被撑得寸寸碎裂!
她化作了一个身高过三米、青面獠牙、肌肉虬结的独眼女鬼!
那口壁炉上的铁锅,被她一巴掌拍飞,滚烫的肉汤和人骨残骸洒了一地。
山姥。以慈祥妇人或绝色美女的形象将旅人骗入山中木屋,然后将其吞噬的恶鬼。
“你的身体,看起来比我吃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精壮……”她伸出长长的、血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尖利的牙齿,“你的血肉,一定会是无上的美味!”
她咆哮着,带着一股腥风向我扑来!
我依然坐在椅子上,动也未动。
就在她那足以撕裂巨熊的利爪即将触及我头顶的瞬间,我缓缓地开口,说出了一个字
“饿。”
我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宇宙诞生之初、万物混沌之时的、最本源的“饥饿法则”。
山姥那庞大的身躯,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停在了半空中。她那只独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极致的恐惧与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