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拿着道德,仁义,名声,亲情织出一张天罗地网来绑架她,这些声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无处可逃。
偏偏景夕心烦意乱的时候,胡颜和栾瑜还上赶着来烦她,她背着书包走进队伍里,两个人紧紧的跟在她後面,胡颜咬着唇,对着她开口道:“小夕,我们——”
——谈谈好吗?
话还没说完,苏敬棠背着书包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站在景夕身边冲着胡颜皮笑肉不笑。
黎旭紧随其後,骆静云也不知道从什麽地方钻了出来,她很自然的忽视了两个人,拉起来景夕的手转身就走,骆静云弯了弯眼睛,在晨光里笑着问她:“陪我去接水好不好?”
景夕点点头,看了一眼胡颜和栾瑜,而後收回视线跟着骆静云走了。
她牵住景夕的手温热,力道轻柔,可景夕不知道,除非是景夕主动放手,否则就算她来回晃,骆静云牵着她的手也不会被甩开的。
骆静云时间卡的特别精准,几乎是两个人刚回来,队伍就开始走了,栾瑜满脸着急,胡颜拍拍她的背低声安慰,两个人存心要再找机会。
高一年纪的大部队浩浩荡荡,难免有走得慢的,景夕就是其中之一。
清晨的薄雾给街边的绿带来了一层朦胧,骆静云回到六班归队,她就在七班的队伍里慢慢悠悠的走,边走边想那些缠绕成结的事。
大部队路过城区,清晨的花店刚刚开门,年轻的老板娘搬出来各个品种的花,行人稀少,鲜花点缀着新鲜空气,街边一下就美好灵动起来。
苏敬棠瞥见了老板搬出来的紫罗兰,眼睛亮了亮,侧过头去跟黎旭说话,应文成听见了,也走到了他们身边,几个人和景夕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栾瑜瞅准了这个时机,拉着胡颜冲到了景夕身边,慌乱下踩开了景夕的鞋带。
景夕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就一左一右站定,满脸写着有话讲,她皱了皱眉,还没说话,胡颜就说:“为什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呢?”
栾瑜也说:“小夕,我们都可以解释——我不想我们现在这样。”
两人满脸的情真意切,可是这一秒钟,景夕想起来骆静云那张平淡如水的脸。
她想,自己难道喜新厌旧吗?
可这个念头一出,景夕忽地就想起来了眼前这两个人究竟是怎麽对自己的,她笑出来,眉眼弯弯的低头,看着自己被踩开的鞋带。
那两个人也不明所以的随着景夕的视线低下头去。
六班突然一阵喧闹,有人拨开人群向後面走来,苏敬棠和黎旭看着花店里的紫罗兰转身寻找景夕的身影,闻溶在队伍的最後低声呵斥,说:“怎麽扎堆聚集?走快一点,不要打闹。”
机会就在眼前,只要她们肯停下来等景夕系好鞋带,景夕一定会再次心软原谅她们。
景夕的眼神移到两人身上久久无言。
她在等胡颜和栾瑜开口。
闻溶见三人停在原地,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胡颜和栾瑜眼见景夕的鞋带开了,可是她们在闻溶的威严里欲言又止,闻溶的脚步越来越近,胡颜一咬牙,拉着栾瑜转身跟上大部队。
世界在这一刻依旧运转,低速迅速恢复正常。
果然又是这样。
景夕笑了,这一秒钟,她甚至谈不上失望。
她已经习惯了。
景夕侧过头去对上闻溶的眼神,明明不想哭,可眼眶里却下意识的盈上泪,紫罗兰在她眼前绽放的热烈,景夕刚要说话,低沉男声和一道清冷的女声同时响起:“老师——”
黎旭转过身来,骆静云也在队伍逆行,两个人在闻溶鹰隼般的打量里丝毫不惧,苏敬棠站在一旁,骆静云冲闻溶礼貌笑笑,黎旭开口道:“景夕鞋带开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景夕被踩脏的鞋带,有水珠忽然就落了下来。
四个人走到队伍外面,三个人极其耐心的等着景夕系鞋带,骆静云甚至和景夕一起蹲下。
这明明是一件非常非常小的事情,可是景夕的眼泪却止不住。
她明明已经不再相信了,可偏偏他们逆着人流来到了景夕的身边,让那颗结冰的心融化,又用行动添柴,让那把心火死灰复燃。
景夕站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黎旭下意识伸手扶住她,骆静云素来聪慧,不愿意做电灯泡,笑着先走,苏敬棠也跟着她离开,美其名曰不让她自己回去挨骂。
两个人站在晨雾里,天边逐渐起来太阳,清新空气环绕着两颗剧烈跳动的心,就在景夕想要说些什麽的时候,黎旭忽然动了。
他低头看了看景夕,又将视线移到马路对面的花店,黎旭微微扬头,示意景夕向前看:“那是我最喜欢的花。”
景夕侧眼,大片淡雅的紫罗兰出现在她的眼前,黎旭淡淡道:“十字花科,二年至多年生的草本植物,耐寒,也在早春开花。”
他说着,忽地侧过头来:“有的时候,我觉得这花非常像你。”
面前的班级依旧在前行,路过他们的人几乎都会投过来视线,黎旭就在这视线里微微低头,拉近和景夕的距离。
四目相对,景夕瞳孔骤然放大,有什麽地方锣鼓喧天。
空气忽然变得稀薄,紫罗兰的花香混着雾气传到两人身旁,黎旭望向景夕的眼睛,他收了刚刚的话,转而低声关切的问道:“她们让你感到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