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你圆满了,它就不再变了。”那太阳似的人慢慢地说话,她抓了一把阳光,散去了天上宫阙。
玲珑剔透的宫殿群瞬间璀璨万千,然而也只是刹那之间,又吞没了那些璀璨华光,变作了白茫茫的一片。
它,白茫茫一片,原来也是我,白茫茫一片。
“生来就是白茫茫的。”那女子又乘着白水回去,她座下是被啃掉一口的太阳一样的船,“至于千万种颜色,都是後来有的。”
那座天上宫阙至今都还在变,沈微每次回去都有一些新的变化,比如以前拢着雾的宫殿,突然现出了模样,又或者往常走的一小段路,突然生出了一树流苏,粉意绵绵。
沈微惊叹造物主的神思妙想,後来发现是万聊息,不免更惊讶了。
“那是不是您想要什麽,就会是什麽?”那时候尚且还是弟子的沈微,小心翼翼地问。
万聊息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瞳孔流转着两圈金白的光,她这时候会有些不近人情,只一眼,就叫沈微垂头不再说话。
她过了许久,才道:“嗯。你想添置什麽。”
沈微惊了一下,又摇摇头,他没什麽想要的,见他不说话。
“你的剑法如何了?”万聊息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沈微是有些怕的,万聊息练人的时候,手下不留情,抽人也抽的干脆利落,将沈微带上天上宫阙,练完了心法,就要来练他了。
“来。”万聊息反拿着剑,剑柄朝着沈微,“你拿到我手里剑,就算你过。”
他是个很能忍痛的,只是万聊息天生神通。
最後,从白天到黑夜,沈微身上挨了火辣辣的数十下,倒头昏了过去,迷迷糊糊地,牵扯到了痛处,痛的皱眉往怀里缩,都没把人痛醒。
有人捏住他的下巴擡起来,喂了药,他不安分地动了动,痛的更难受,睫毛上染了一层霜似的泪,哼道,“疼……”
“疼,就努力点。”万聊息道。
天底下,再也没有比沈微努力的了。
沈微迷迷糊糊地痛,痛的太恍惚了,想着,她总不能把自己丢下天上宫阙,况且,丢下去就丢下去。破罐破摔,寻求安慰似地靠在她的掌心里,小声道:“我很努力了,是你太厉害了……”
天不亮就起来修炼,不是待在藏书殿,就是修炼,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来做什麽的。
他又想起了除了第一次,他胆大包天,就再也没有过了,又迷迷糊糊地道:“你不想要吗?”
想要什麽?
万聊息见他实在神志不清,梦到哪句说哪句,他眼睫毛雾蒙蒙的,着实可怜,就说:“下次,不用剑柄和你练了。”
“手打的也疼啊……”沈微把头埋在她的掌心里,只剩下毛茸茸的後脑勺。
现在好了许多,对练的时候,万聊息能将力气压得刚刚好,沈微道:“当初,也压着力气了?”
万聊息摸了摸他的脸颊,算作回答。
山神庙说是庙,不如说是个两人高两人壮的屋子,尖尖的屋脊,三面围着,山神像很新,清晰地,能看见底下黄黑的颜料,鲜亮的夺目。
那神像屹立不倒,双手是有力的爪子,威风赫赫的老虎头,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远处雪白的山脉。
神像脖子下,有一圈红圈,像是自刎,又像是断掉了,又粘回去。
都和血痕一样。
万聊息想到了故事里,那个被推倒的神像,她的头颅滚下来,眼睛倒着,像是笑。
“姐姐哥哥,让让。”一道很稚嫩的声音从身後传来,一个有着红通通脸颊的孩子,手里捧着一个果子,那个果子红艳艳的,是被冻住了。
万聊息她们让开位置,那女孩子就踩着雪,要过来,她的脚下一化,果子也抛到了空中。
万聊息眼疾手快地蹲下去,将她抱在怀里,顺手接住了她的红果子,红果子掉在人手上,又被送到女孩子面前,“你的果子。”
那女孩子眨了眨眼睛,呼出一小口一小口的气来,变作云的样子,淡淡地消散了。
她迟钝地道:“我只有一个果子,姐姐接住我,但是我只有一个果子,是要给老虎神的。”
“不用你的果子。”万聊息揉了揉女孩子头上的虎头帽子,手感有些糙,那鲜艳的瞪着大眼睛的老虎帽子,盖在孩子的头上,虎头虎脑的,“我摸了你的头,这样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