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腾跃过一座座山的时候,山神已经化为带来了春天的甘霖,她甚至来不及与她的母亲道一道别。
於菟看见那个女孩子站在山崖边,她说:“春天要来了,你会有很多吃的。”
老虎奇怪地没有攻击她,而是走到了她的旁边,闻见她身上的血腥味儿,很甜很暖。她伸出手,无所顾忌地扒开於菟的嘴,将一手的血抹在她的舌上,对她说:“你成人吧。”
老虎只要一闭嘴,就能咬断她孱弱的胳膊,於菟却没有这样做,又听见女孩子说:“等你不想做人了,你就跑回山里做老虎。”
末了,她道:“我的血,很补的。”
风雪缓缓停下来,有一抹带着暖意的阳光击破重重的乌云,洒在一人一虎的身上,春天要来了,再也不会挨饿了。
“若是我的愿望,是杀了那些人呢?”於菟晃了晃头,万聊息说可以完成她的愿望,代价是给她那抹气息,她盯着万聊息,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什麽蛛丝马迹。
万聊息却慢慢道:“你可以慢慢想。这个,不行。”
於菟哼了哼,但是天子令的一个誓言太诱惑,她也没说不。
“我们打一场吧。”於菟站起来,变作人,她有褐色的皮肤,乌黑的头发,线条锋锐的脸颊,好似刀削斧劈,桀骜不驯,她擡手一张,握住了一柄无鞘的长刀。
她嗖地握刀劈向万聊息。白绫柔软的绫尾一甩,将她的这一招狠厉的劈势,甩到了山上,轰隆隆地奔来一场雪瀑。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雪,唇裂开了一个爽利的笑。
蹬腿飞向万聊息。万聊息单手化刀接住了她的一刀,一震,从刀刃嗡鸣之间,看见她越发明亮的亮黄色的瞳孔,激动地缩着,近的能闻见她身上血腥气。
万聊息也笑了一下,温和道:“接好了。”
说着,速度极快力道极狠地劈断了於菟手里的刀,於菟看不见她出招,那半截惨刀狠厉地割开风雪,猛地插入山崖之上,山崖随後裂开一道深刻的裂口,於菟也被劈回了山洞口。
於菟只感觉到虎口震的发痛,手臂发抖,她站起身,万聊息依然稳坐在白绫上。
回眸,那道深刻的裂口贯穿了山体,只听见细微的摩擦声,似乎雪将要崩塌,她扭头,“真是奇了,早知道就去你房子那里打,要雪崩了。”
沈微耳朵很灵,听见上方有什麽要滚下来,可过了片刻,那滚动的声音又戛然而止,好似有有什麽将它镇住了,粉碎了。
“在听什麽?”
沈微转身看见了万聊息,他拉着她反反复复看了几回,见她安然无恙,就安心下来,道:“我刚刚听见雪崩的声音。”
“本来是要雪崩的。”万聊息道,牵着他慢慢走下山,与他说刚才的事情。
沈微听完了,又说:“她为什麽想要杀了那些人?”
“人虎之间,本来就是隔着深仇血海,况且她的母亲死去,她当时又被人所伤,这麽想一点都不奇怪。”万聊息晃了晃沈微的手,被沈微按在毛边的袖子下边。
“她这麽多年,早就有杀的能力,怎麽偏要等到这个时候?”沈微是个不存隔夜仇的人,要是他的话,早早就去杀了。
“兴许,她有她的道理呢。”万聊息顺着沈微的手,摸了摸他的红镯子,那镯子温热,滑下去的时候刚好卡在小臂上,咬出一点肉感。
和梦里的那个截然不同,她摸完了,才收回手,沈微由着她摸。
沈微很爱华丽繁复,只是以前日子不算好,加上练剑,心里没这个想法。
後来同万聊息在一起,这个红镯子就很少摘下来,练剑的时候也不舍得,久而久之,就好似与他融为一体。
“我再给你做一个一模一样的。”万聊息捏着他的手,揉了揉,“我见人间,都爱带双镯子。”
“左右手各一个吗?”沈微想了想,又问,“不能你一个,我一个吗?”
况且他手上已经有了一个红镯子和一个珠串。
万聊息不肯戴,她喜欢给沈微置办首饰脂泽粉黛这一点,和沈微喜欢给她编头发换衣裳一模一样,两人都心照不宣。万聊息点了点下巴,还是说:“不戴归不戴,有还是要有的。”
只是那锦红玛瑙难得,又是磨又是掐金丝,磨损了不少。只剩下一块,刚好再做一个纯镯子。
万聊息突然瞥见沈微乌发下的耳朵,是有耳环眼的,于是道:“剩下的料子,还可以做耳坠子。”
沈微的女相是在天上宫阙修好的,万聊息提了一嘴没了耳饰不好看,沈微就悄悄地打了,只是不常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