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的他困意绵绵,就好似天长地久,近在咫尺。
郗宴抱着她,用神识扫了一遍屋子,并没有被打乱的痕迹,也没有旁人的气息,那些痛苦就好似他在惧怕之下做的一场梦。
他不敢闭上眼,直直睁到了天明,郗珂在她怀里转了一个身,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迷茫地瞧着他,“你怎麽在这里?”
“夜里有些害怕,所以来找你。”郗宴见她下床,跟着她到简陋的镜台边,替她绾发。
“你不是说,我们刚到枕水镇,要多出去走走吗?”郗珂递了一只梳篦给郗宴,郗宴顿了一下,她说的是她们初来的时间,是他抹去她关于万聊息她们的记忆,选择留下的记忆。
“你愣着做什麽?”
“没什麽。”郗宴给她簪上,心中正思考到底是不是梦,如果真的不是梦,又怎麽会真实?若是梦,又怎麽会身上无恙?
“你一会儿要去做什麽?我陪你去。”郗宴拿起梳子,拿着她的发尾,慢慢地梳,她动作一大,那点发尾就从他的手中极快地溜走。
“什麽都不做,一会儿去劈柴。”郗珂晃了晃腿,落了灰尘的铜镜找不出她的脸颊,模模糊糊,照出两个人。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当初埋下的女子变作了你的样子。”郗珂突然拉住他的手,温热的体温慰贴地从指尖游走全身。
“不怕吗?”郗宴笑了笑。
“这有什麽好怕的?我只是有些心疼你,你浑身湿漉漉站在我门前,头发也湿漉漉的,看起来快被冷坏了,脸颊也白,我便问你,你不冷吗?你说,你要来找我,不怕冷。”郗珂转身,仰起头看他,笑了,“你都这样说了,我怎麽会舍得怕你?”
“你真的是,来找我的吗?”
“当然。”郗宴压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握着她的手蹲下来,认真地看着她,“除却你,我还能找谁?”
两人的初遇,郗珂以为是撞鬼,她那时候刚洗完杀猪剁肉的刀,耳边吹来一阵冷风,冷的她一哆嗦,她以为是她杀死的猪来找她,心里念叨着。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郗珂壮起胆子回头,看见一个飘在半空的男子,他飘忽忽的,白脸颊黑头发,他笑着,又飘过来,问她,“你要不要和我走?”
“我有家,为什麽和你走?”郗珂握紧了杀猪刀,都说鬼怕凶人,逼急了,她也是不介意请他吃上一刀的。
那男子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屋子里,又收回来,飘忽忽地消失了。
他常常飘过来,只有郗珂看得见,旁人都看不见,他总是问她要不要和他走。
郗珂不说话,试过了给他烧纸钱,在枕头下边摆剪刀,都毫无作用,干脆将他当做空气,他时不时飘到她的床边蹲下。
一时惹烦了郗珂,她便问,“我要在自己家,况且你没有身体,我和你走,你住我身体里吗?”
“为什麽不可以?”他不解。
郗珂翻身,扯被子盖住头,骂了一句神经病。
“你後来,怎麽有的身体?又是怎麽在墙角找到我的?”郗珂摸一摸他的脸颊,将他拉到眼前。
郗宴贴住她的手,道,“可能是上天垂怜。”
郗珂将郗宴从地上拉起来,牵着他出去,叫他坐在一边凳子上,看她劈柴,她劈了一会儿,向着郗宴道,“刀有些钝,下次出去,我要买一个好的锋利的来。”
“我有些想杀猪了。”
郗宴已经听惯了她的这种话,她自从离开母亲後,常常会这样说。她杀不了肥猪就劈柴解手瘾。
郗宴还是虚体的时候,就仔仔细细地看过她杀猪,干脆利落,举刀不犹豫,砍刀不留情,脸上没有表情,就算他飘到她的身边,她也目不斜视。
她的手艺可真好啊!
郗珂对着太阳,看缺了口的刀子,缺口像是细细密密的牙齿,咔嚓咔嚓,吃咬着什麽,她的目光又掠过高高的翘起来的房脊,那後边有一棵树冠庞大的树。
树叶梭梭,遮住了远处的青山,不教人一眼看穿。
树里,万聊息坐在树干上,垂下去的腰带,被坐在下边树干上的沈微托在手里,往上边缝珍珠,万聊息作势解下来给他,“我直接给你就好了。”
“不一样的。”沈微凑过去,嘴唇碰到腰带,将线咬断,可惜地摸一摸线头,“剪子没带,等我们出去了再重新剪。”
万聊息点点他的肩膀,沈微站起来,她扶正他头上的发冠,在他面前张开手,一把小银剪子出现在她手里,“可巧,我这儿有。”
可巧,可巧,你一说,我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