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
雨似滚珠跳入蓬船,停在荷叶浅处的蓬船隐约在细细的雨雾之间,露出一点月亮尖儿似的船尾。
一身缟素的人鹤鸟一般掠过荷塘,脚尖点在月亮尖尖的船头,斜斜的风拈起来他素白的衣裳,乌发朦胧之下,恍若扑倒的墨汁,融融的化在了雨雾里。
半面纱挡住了下半张脸,上半张脸上的一双丹凤眼泠泠,似刀若笑的弯眉,手中捏着一只粉意绵绵的莲花。
那蓬船里,有一只小火炉,正咕嘟咕嘟煮着茶,船顶悬着一盏繁妙的小灯,花青衣裙蔓延出来,疑似细小山脉,藏下了两只小龙似的水红衣带,远远瞧着,自有一番天地浩大的意境。
那人金贵的手招了招,沈微便不得不下去,轻飘飘落在船上,在船门吐了一口气,才扶着船壁弓身进去,他跪坐在一边,手将那支莲花递到万聊息的眼前。
“多谢万掌门不杀之恩。”说着,沈微朝着万聊息深深拜了下去,“我并非有意招惹天上宫阙,若是不周到之处,在这里,向掌门赔个不是。”
万聊息却没有接下那支莲花,撑着下巴,转头问他:“你吃茶吗?”
沈微不知道该怎麽办,心里有气也有怨怼,却没有发作的馀地。他从万聊息手下逃脱,无非是万聊息拿着她们厮混那段日子,做不到今天叫他上榻,明日叫他去死。
可两人拔刀相见,万聊息单只用一柄蝴蝶小刀就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不愈合的伤口,长恨剑被弃在一边,蝴蝶小刀贴着他的冷俏的下巴,转过来。
她说话,不知是不是嘲讽,还是淡淡地感叹,“用我教你的招式,与我打,怎麽想的?沈灵蕴。”
沈微被逼的说不出话,她的刀刃吻在他的脸颊,他的瞳孔猛地睁大,出于他并不明白的原因,他着急地想要撇过脸。
万聊息却慢条斯理地划破了他的脖子,温热的血汩汩流出来,流到衣裳里,又变作了冷冰冰的黏腻。
沈微恨得不行,丹凤眼水意朦胧,“万聊息,你何必折辱我!”
“叫什麽?”万聊息道。
沈微苦着舌尖,死死看着她,她连眉都不擡一下,他软下来,“掌门……”
最後,万聊息向他的衣襟里塞了一支莲花,路过长恨剑,随手拔出来,向後一抛,钉在了沈微的脸边,她从容地道:“要杀我,要动沦波舟,你还不够格。”
沈微跟着指示来到了蓬船,那人却只是问他要不要吃茶。
万聊息坐着,沈微跪着,膝行过去,接过了她手里拨弄的茶匙,顶上的小灯罩住了她半个身子,脸颊骨头走势犹如山影倾倒,一双寥远的眸子在光下折出了一段带点彩的眸子光来。
“那句话,是假的吗?”沈微突然道。
“我不说假话。”万聊息道。
“您说,我比世上许多人都要厉害,除却和您一样的,这世上,只有我能与您一战。”沈微垂下的眼睛,又胆大包天地擡起来,轻声道,“您看得见我。”
这世上,是除了与她一样的人,只有沈微能和她过一两招。
身边的刀是做不得了,他只能做她对面的长剑,要麽被风雨锈黄,要麽被她一刀斩断。
“现在还不行,只我能教你。”万聊息笑道,“来。”
说着,她一挥袖子收走了炉子茶,向他笑了笑,沈微也没有用剑,在狭窄的蓬船之中,与万聊息缠斗起来。
说是缠斗也不是,万聊息岿然不动,沈微费尽心机。
连她的衣角也没沾惹到。
万聊息似乎不想和他玩这种你捉我推的把戏了,握住沈微的手腕将他拖到了怀里,沈微惊讶之下招式更为凌厉,万聊息像是摁着一只猫,顺势抽走了他的腰带,他再一动作,又被捏走了面纱。
被人掐着手腕压在船舱里喘气,沈微咬着牙,提着膝盖向上一挣,她轻松地镇压住,雪白花青水红揉着一块儿,蓬船狠狠晃了晃,才平稳下来。
她的掌心依然温热,抽走了他发间的玉簪子,“教你的,你都忘了。”
沈微神晕目眩,硬邦邦道,“沈微只有这点能耐,再多的,没有。”
万聊息挑挑眉,拉着他的手教他怎麽用星宿,沈微输了许多场,梗着脖子不肯,万聊息微微笑了一下,笑得森气,她总是有很多办法倒腾沈微。
现在两人对立交手,反而更不顾忌。
她不留力地给了沈微的脸一巴掌,抽的人又惊又怒地要逃,开始手脚并用挣扎,又被摁住,他的眼尾飞着红,抿着唇。
万聊息又封了他的灵力,带着他去感触星宿,他斗不过,又怕巴掌落在别的地方,忍气吞声地跟着她在灵脉里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