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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诗招入翠琼杯(第1页)

遣诗招入翠琼杯

细雨敲着雍州军府的窗棂,沙沙,簌簌,没个停歇。

黎梦还独坐在灯下,侧影被烛火投在粉壁上,清瘦,料峭。案头是新呈上的田亩册与盐铁账本,垒成小山。她指间拈着一管狼毫,笔尖在宣纸上方悬停良久,墨珠将坠未坠。

“取山纹笺来。”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呵了一口气,几乎被雨声盖过去。

正盯着沙盘出神的元登一个激灵,忙应了声,从一旁鎏金嵌贝的匣子里取出几页特制的纸张。那纸色微青,纹理似山峦叠嶂,是以巴山青檀皮秘法制成,水浸不烂,火燎难焚。

黎梦还接过来,提笔便蘸浓墨,落笔毫不迟疑。字迹锐利,力透纸背,仿佛不是用笔写出,而是用刀刻就。

“见字如晤。闻剑阁守军盐价已至斗米斤盐,其困可知。今遣十船青盐,溯沮水而上,明晨即发。船底设有暗格,内藏《田律简章》百卷,乃富民根基。君可佯败,任其劫去三船。贼衆贪戾,见利必争,馀下七船,足可引发内讧,自溃其势。”

笔锋到这里微微一顿。她想起三日前收到的那封密信。

信纸粗糙,边角还沾着一点干涸的泥土。淳于坚的字迹在里面横冲直撞,每一个撇捺都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力透纸背,几乎能想象出他悬腕书写时,臂膀上紧绷隆起的筋肉。

“连攻七日云梯尽折”,他这样写,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今晨亲射其统帅旗,箭贯石垛三寸,贼衆夺气。”

一滴积蓄已久的雨水从屋檐滑落,“嗒”的一声轻响,正正砸入砚台,墨汁漾开一圈极细微的涟漪。黎梦还眸光低垂,另起一行。笔势在不自觉间放缓,柔和下来,与方才的杀伐决断截然不同。

“随信附新配金疮药三瓶,以岩蜜调敷,每日一换,可防溃脓。你处湿气重,勿忘。”

笔尖再次稍停,她擡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雨丝如幕,仿佛能隔空望见数百里外沮水奔腾的模样。“另,沮水新堰不日将成。待君凯旋,可共观奔涛。”

她搁下笔,拿起纸笺,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元登趴在桌案上,翻阅着如山的账本,对往来筹算的官吏露出钦佩的眼神。

黎梦还偶然瞥到,就忍不住含笑摸摸他的小脑袋,“你也想学些数法麽?”

他其实心里更多的还是临走前师父淳于生留下的小马驹,还来不及拒绝,就被百里融夹在胳膊下逮到了雍州军府的粮仓里。

这里的堆积如山的麻袋几乎堆积成山,要把才十二岁的少年淹没了。

“登儿,过来。”黎梦还的声音从粮仓深处传来。她站在一张巨大的木案前,案上铺着绘制精细的《雍梁水道图》,旁边堆着数十卷竹简,记录着各郡的存粮数目。

她指尖点向沙盘上剑阁关的位置,“剑阁战事吃紧,淳于将军的军报说,守军已经开始烧毁城外农田,断我粮道。需十日之内,调集三万石粮草,经阴平道秘密运往前线。”

元登抿紧嘴唇,低头翻看账册。兖州存粮五万石,但路途遥远,雍州仓廪充足,可若大规模征调,必会引起豪族警觉。

他犹豫片刻,忽然想起前日翻阅的《盐铁论》,擡头道:“家主,可否以'平籴法'为名,向豪族购粮?”

黎梦还露出赞赏之意:“说下去。”

“豪族囤粮,无非待价而沽。我们可放出风声,称因春旱将至,官府愿以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收粮赈灾。”元登努力绞尽脑汁,“待他们争相售粮时,再以'路途损耗'为由,暗中截留半数转入军仓。”

站在一旁清点军备的百里融忍不住回过头来轻笑:“这小子虽然叫坚头师父,却更是把你的手段学了个通透。”

黎梦还微微一笑,取出一枚铜印按在方案上,“此事我已经吩咐给蒲苏,但你在旁学习,三日内,我要见到第一批粮车啓程。”

三日後,元登站在雍州西门的官道上,目送粮队远去。车队僞装成商旅,麻袋里混装着稻谷和干草,真正的军粮则藏在夹层中。

而沙盘室里,黎梦还正用朱砂笔在《雍州舆图》上勾画新的粮道。

见元登进来,她头也不擡:“知道为何让你调度粮草,而非直接上阵杀敌?”

元登攥紧算袋:“因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後勤比刀剑更能定胜负?”

“因为真正的战场,在这里。”她指尖轻叩太阳xue,“你师父在梁州破阵,兖州在後方予援助,我在雍州居中策应,这才是完整的谋略。不要只看那一城一池的得失,将来你要做打军团大战的元帅,而那时候一切都要了然于胸才是。”

窗外暮色渐沉,元登望着沙盘上蜿蜒的粮道,忽然明白什麽是所谓运筹帷幄。

不止是谋算敌军,更是要让每一粒粮食丶每一支箭矢,都精准地落在最需要的地方。

千里之外的剑门关外,残阳正一寸寸往下掉,砸在天际线上,洇开一片浑浊的血色。

军帐里,炭盆烧得正旺,偶尔噼啪一声,爆起几点星子。淳于坚坐在案前,指腹摩挲着刚到的信笺。帐内暖烘烘的,那薄薄的纸张被热气一烘,竟渐渐显出些不寻常的暗纹来。

他眼神一凝,将纸凑得更近些。炭火的热气耐心地舔舐着,原本空无一物的纸面上,线条如蛛网般悄然浮现,最终拼凑成一幅详尽的阴平道舆图。山峦起伏,小径蜿蜒,其中一处山谷被朱砂狠狠圈出,旁边是一行细如蚊足的小字:“其俗重白牦尾,可作信物。”

淳于坚脸上没什麽表情,只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寒光。

他取过一支箭矢,箭头森然。案角有一方砚,里面盛的是暗沉发褐丶尚未干透的血墨。他将箭镞浸入其中,再提起时,那尖锐处便凝聚起一点沉甸甸的暗红。

他就用这箭镞作笔,在纸背空白处刻划。字迹深勒入纸,带着一股狠厉决绝的劲儿。

“得计。”他先落下两字。箭镞再次蘸血。“已纵敌劫去三船盐,”字迹嶙峋,“今晨獠人献藤甲百副,言谢家主赐《田律》之恩。”刻到这里,他略停,想起清晨那些皮肤黝黑丶眼神却亮的獠人汉子擡着藤甲而来,为首那人恭敬比划的样子。他继续刻:“其酋见白牦尾,折戈为誓。”

最後一个“誓”字刚刻完,帐外毫无征兆地杀声骤起!如滚雷炸裂,瞬间撕裂了黄昏的沉寂,刀剑撞击声丶嘶吼声丶惨叫声浪潮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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