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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云锦拂檐牙(第2页)

军府正厅悬起十二盏赤绢灯,光晕染得每个人面上都带着三分醉色。

淳于坚被衆将围着讲述破关细节,说到床弩射盐袋时,目光不自觉寻向主座。

黎梦还夹起一块炙肉,她执筷的姿势像持针,他们氐族人一口就能吞下的肉,还被她仔细分成三等分的大小。

真是个秀气的人,像一颗小小的玉珠,捧在手心怕滚落,含在嘴里怕一激动咬破了,合该放在锦绣堆里供养在高堂上。

“後来呢?”百里融拍案追问。

淳于坚回神,酒樽在掌心转了半圈:“後来守军为抢盐袋,自己撞开了水门。”

哄笑声中,黎梦还唇角微扬。

她也听得入神,面前青茶早已凉透,浮着的茶梗像是小小的舟。

宴席最热闹的时候,元登却溜进偏厅。烛光里,他正将新制的剑阁沙盘覆在旧盘之上:青金石为崖,银丝作栈道,关城两侧插着红蓝小旗。

“蓝旗是师父的盐船,”少年兴奋地指点,“红箭是将军破水门的位置!”他挪动代表淳于坚的玄铁兵俑,黎梦还悄然立在门边。少年浑然不觉,正用竹尺丈量阴平道比例:“獠人攀岩处有老松,该添些绿意……”

突然发现身後人影,他惊得碰倒粮仓模型,金色的黍粒洒了满桌。

“无妨。”黎梦还执起兵俑,指尖拂过微缩的吊桥,“可知将军为何选子时破关?”

元登急翻行军记录:“因守军轮值交接?”

“是,也不是。”淳于坚笑着取过三支红烛置于沙盘西侧,“看烛影。”

烛光将关城投影在墙上,子时方位的光影最斜长。“箭楼哨卫被自身影子所蔽,”少年恍然大悟,“所以师父的弩手能逼近水门!”

推演到一半,少年犯了饭困,伏案睡去,手里还攥着代表粮草的红豆。

“睡相倒像你。”淳于坚轻笑着去取披风。

“我才没有睡着流口水,想必是你推己及人,下次我可要抓你个正着才是!”黎梦还下意识反驳,说完才惊觉失言。

灯火噼啪作响,映得两人面上都浮起薄红。

臊皮什麽呢,黎梦还暗暗唾弃自己的心理素质差。

明明以前,更亲厚的时候都有过,何必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呢?

那年冬深,雪压断了雍州大营的旗杆。

淳于坚掀开帐帘时,黎梦还正伏案疾书,炭盆将熄未熄,映得她半边身子浸在昏红里,执笔的手指冻得发青。

他皱眉解下大氅扔过去:“军师是要把自己写成冰雕?”氅衣带着体温兜头罩下,她猝不及防被铁甲寒气呛得咳嗽,擡头却见他已经盘腿坐在对面,正用匕首削烤硬的胡饼。

帐外风声如狼嗥,他们在算珠碰撞里,头碰头核算粮草直到深夜。雪重压得营帐咯吱作响。这厮还坚持分半边床榻给她:坚持说什麽,“两个大男人挤挤暖和。”

她僵着脊背躺下,听见铁甲卸落的铿锵,混杂着他嘟囔,“文士就是体寒”。

被衾间蒸腾起铁锈丶血气和绷带药草的味道,是武将和医帐里特有的调调。

她小心避开他横过来的手臂,却被他一把攥住脚踝:“军师这足衣太薄!”

掌心粗粝的茧磨过她脚背,惊得她险些踢出去。

“我们氐族祖地有土方子。”他已经翻出羊毛袜往她脚上套,“拿生姜捣烂了捂脚心,就再不畏寒的了……”话到一半突然噤声。帐外火把映进来,照见她缩回的脚,白皙,纤巧,踝骨如瓷。

长久的沉默之中,他们听见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

他翻过身,铁甲般的後背对着她,“睡吧,明日还要打阳平关。”

她望着帐顶摇曳的阴影,雪还在下。她轻轻把脚缩回羊毛袜里。

好似经年一场大梦,一切隔着模模糊糊的纱窗窥视。

而在千里外,兖州冀州边界,也在纷纷落落下着这样一场大雪。

朔风正卷着碎雪扑打旌旗,淳于法披甲立于营前时,他活动了下肩胛,穆昭的银针与药浴拔尽了骨缝里的旧伤和寒气,此刻铁甲压身,竟比病前更觉悍勇。

“将军当真不再休养?”副将递来马鞭。

淳于法望向辕门外黑压压的铁骑,马鞭在空中劈出脆响。

“走。”他翻身上马,“去会会拓跋氏的冬狩。”

穆昭回到长安时,正逢更夫敲响岁除的梆子。

黎梦还独坐在刺史府暖阁里,面前摊着梁州矿脉图,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一枚残损的铜符。那是淳于坚缴获的战利品。

“你再看它也不会长出花来。”穆昭解下沾雪的狐裘,露出一张白玉般的面颊。

随大军镇守东境的这些日子,她没有一点颠沛的憔悴,反而被将养得格外优渥,除了淳于法十分上心看顾,她能在营中继续尽心于医道钻研,自然就容光焕发。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穆昭也不过多寒暄,直接就切入正题,“半个月前,你发令让淳于法演武震慑拓跋氏。可明明广泽公刚大胜而归,是整个大雍的英雄,一事不烦二主,合该他去才是。是长安温柔地绊住了他,还是小别之後不舍离分呢?”

黎梦还静了片刻,忽然问:“姐姐,觉得……机心用在亲近之人身上,可有碍?”

穆昭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深深凝视着面前不过二十岁的少女,仿佛直面她那苍老的灵魂,半晌才缓缓说道,“商汤囚伊尹而王天下,刘邦疑张良方成帝业。圣人之路上,制衡之术也许不过是更靠近心中高台的阶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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