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一柄弯刀横空架住鬼头刀,火星迸溅中,吕盈的笑声清脆如铃:“小顺儿,你远房的好姑姑来了,且看我的刀利还是不利?”
穆顺瞳孔骤缩。
这张脸他也在画像上见过,是血缘稀薄的亲眷,淳于雄的私生女,老天王旁落的孙女。
在如此紧张的时刻,他还能感受到心头划过的那一丝亲近,如同幼兽靠近了霸气母狮。
宇文震暴退三步:“吕郡主?我宇文家可待你不薄啊!”
“叫祖宗!”吕盈双刀旋成银轮,刀光过处,宇文震的护心镜裂成两半,她快意笑声散在山谷中,激烈地像能引发雪崩,“你若真的想厚待我,就性命借我一用,搏未来女帝的嘉许吧。”
穆顺趁机掷出匕首,正中其膝窝,就在老枭雄跪地刹那,寨墙二次崩塌!
吕盈拽起穆顺疾退,身後巨石如雨砸落,将宇文震永远埋进硫磺沸腾的温泉眼。
雪坡上,二人并肩而立。吕盈掏出一小坛酒:“辽东的烧刀子,敢喝不?”
穆顺拍开泥封灌了一口,辣得眼眶发红。
吕盈大笑,金环在暮色中晃出碎光:“长在宇文家,怎麽这点酒量都无?”
“药庐禁酒,几个月不喝,自然就大大落下了。”
“哟,还是孝顺儿子。”吕盈笑着掐他脸颊伤疤,“疼不?”
穆顺偏头躲开,却递回酒坛:“郡主姑姑为何来?”
“听说某小辈多智近妖,就怕天妒英才。”吕盈仰头饮酒,喉结滚动如珠,“我可一向不喜欢同归于尽的打法。”
徐州述职日,黎梦还在城楼上远眺,见官道尽头驰来两骑。
吕盈的金环在阳光下灿若流星,穆顺落後半个马身,左颊疤痕已淡成粉痕。
“宇文家如何?”她问匆匆上楼的淳于坚。
“已绝。”淳于坚咧嘴,“那小崽子把祖坟都刨了,碑文拓片呈给朝廷当证物。”
黎梦还轻笑。暮风吹散她鬓边碎发。
楼下也传来吕盈清亮的笑声,穆顺低声应和,像对真正的母子。
“阿梦?”淳于坚疑惑。
她摇摇头,指尖拂过眼角的水珠,那晶莹转眼消散,渗进砖缝无影无踪。
如烟往事,终成传说。
三日後,徐州行在的书房,炭盆里爆出几点火星。
淳于法凝视跳跃的火苗,避开黎梦还深深的凝视
“当日,襄侯真是好算计。明明知道宇文顺潜伏,还敢留下空档?”
“我赌阿昭舍不得我死。”
“用命逼换母子同心?”黎梦还冷笑,“若那晚拓跋野迟来半刻?若丹心草用尽?”
“那便死。”淳于法迎着她目光,“也算无憾了。”
窗外风雪呼啸,更漏声碎如冰裂。
谷雨日,冀州总管府摆开一场特殊的婚宴。没有宾客喧哗,只在庭院设一桌酒菜。
黎梦还斟满两杯酒,一杯端给穆昭,一杯推给淳于法:“此杯贺你新婚。”
她的眸色沉静,“亦警你此生,若负穆昭,九州疆域内,再无你立锥之地。”
淳于法仰头饮尽,酒渍沿着下颌滑落。“我死之前,”他抓过穆昭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此处只装一人。”掌心下心跳沉稳,那道为救她留下的箭疤在衣料下微微凸起。
穆昭指尖轻颤,却被更紧地握住。
黎梦还起身离去。院门合拢时,她瞥见两人映在窗纸上的剪影,淳于法低头为穆昭扶正簪钗,动作笨拙,如捧稀世珍宝。
雨丝漫过青瓦,沿滴水敲出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