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切记,”李媒人话锋一转,眼神变暗,“不要忤逆孙老爷,凡事顺着他,他吃软不吃硬。”
祝安似乎未听出李媒人话里的意思,语气温和地点了点头:“多谢李媒人。”
李媒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是另一位新娘子有你一半聪慧就好了。”
话音未落,祝安便擡起头,红盖头底浅浅露出的下巴,带着一点骄傲。
蔺昭心中情绪微动,却什麽话都说不了,只能乖巧地跟着李媒人走到屋外。
巧合的是,一群下人毕恭毕敬地迎着孙老爷来了,蔺昭站在李媒人身旁,被她按着头一同行礼,蔺昭行礼後悄悄偷看孙树锋。
擡头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腿都有些发软了,连忙钻到李媒人身後。
孙树锋并非酷似彭千里的英俊男子,而是一位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他穿着华贵暗纹的上好衣裳,头发花白稀疏但是紧紧地梳在一起,似乎想盖住头皮处不均匀的老年斑,一双昏黑的眼睛下挂着弯月状的眼袋,正轻蔑地看着蔺昭:“李媒人何时收了一位学徒?”
李媒人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後将蔺昭轻轻拉进怀里:“这是我亲戚家的孩子,年纪小不懂规矩,这些日子随我出门,打下手。”
“嗯,希望她将来同李媒人一样,长成个美人胚子。”孙树锋打了个饱嗝,酒气似乎从鼻子冲了出来,,连着滚圆的肚子咚咚作响。
他轻拍酒食尚未消化的肚皮,大摇大摆地进入房间,下人紧随其後擡着一个怪匣子。
不一会儿,下人放下东西走出来,将门紧紧地关上。
见对方不走,蔺昭心中暗道不妙,这似乎是专门守门的,生怕新娘子逃了。
“李媒人,另一位新娘子如何了?先前丫鬟同她说话,她一言不发。”管家悄悄靠近,小声说道。
“呀,这都怪我,”李媒人暗道不妙,脸色有些难看,“一定是路上雨大颠簸伤了神,我这就去寻她说说规矩。”
李媒人火急火燎地领着蔺昭进到对面的房间,同样朴素的房间,同样点燃的蜡烛,此时却显得格外冷清。
祝好盖着红盖头坐在床上,有些无力地挨着床边,欲倒未倒,原先手腕上的麻绳已经被拆掉了,转而用浅色的丝绢绑着,只是那被勒过的手腕皮肤依旧肿胀青紫。
“哎呀,你瞧瞧这喜庆的日子,为何要这般闷闷不乐?”
李媒人反应过来快步走到祝好身边,不停揉搓对方被勒伤的手腕:“姑娘,你听我一句劝,你嫁的可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孙老爷啊,田宅多人也阔气,你们原先在村里争着二女共事一夫的事情谁不知道,这还没成夫便被打死了,太惨了。”
李媒人说到这,盖着盖头的祝好身子颤抖,一滴热泪顺着下巴尖落在地上,蔺昭站在不远处看着一阵心疼。
“即便如此,孙老爷却不在乎你们姐妹俩的名声,铁了心要我做媒,要不是你生得模样俏丽,这等好事可轮不到你祝家,”李媒人说完重重拍了拍心口,叹一口气继续道,“你别忘了,你爹可是杀了人,在牢里被打得半身不遂,若不是有孙老爷的帮忙,他早就死了。”
沉默很久的祝好终于动了动身子,她反握着李媒人的手,嗓音发哑道:“是,你说得对,我应该好好报答孙老爷。”
此话一出,李媒人瞬间露出笑容,她回过头眉眼带笑,似乎是让蔺昭学着点。
“你能想通我可就放心了,既然嫁给孙老爷就要好好过日子,过去的事情莫去想了。”李媒人顺了顺祝好的後背,让她坐得更端正一些。
“谢谢你,李媒人你快些回去吧,”祝好低声说道,“我将来一定会好好报答孙老爷的,只是得下辈子——”
一滴浓稠发黑的血滴在祝好的粉裙上,她身子一歪倒在枕头上。
“啊,这,这是怎麽了!”李媒人和蔺昭急切地冲上前,盖头掀开,祝好唇色发黑,唇上仍挂着一串唾液混合的细血珠子。
李媒人脸色惨白地解开祝好的手,慌张地四处摸索。
“李媒人莫要找了,我服了毒药,”祝好额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水,紧张说道,“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此事与你无关。”
话音未落,李媒人脸色大变,嘴唇颤抖:“什麽?姑娘你这是害人啊,这婚事可是我保做的媒。”
门外忽然传来动静,李媒人立刻将盖头重新盖到祝好的头上,拉着蔺昭走出门,这刚一关上门,外头的管家立刻喜笑颜开地迎上来。
“李媒人,这事情可是办妥了?”
“是,一切都办妥了,”李媒人紧张地猛眨眼,手捂着蔺昭的嘴,“新娘子似乎是胃口不好,还得劳烦管家寻一位大夫来。”
“多谢李媒人。”管家冲一位守门的下人招招手,让他带李媒人出去。
下一秒,院里祝安的房间传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不要!姐姐救我,救我——”
蔺昭心一紧擡头看向管家,他视若无睹,唇角还挂着麻木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