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或许知道,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碍于皇後情面,一直未曾深究。殿下,徐大人让属下告知您,此案若掀开,必将震动朝野,但也会彻底得罪皇後娘娘及其背後的清流一党。”
萧景煜目光冰冷:“现在得罪他们?只是时机……”他沉吟着,皇後毕竟是他的生母,若由他亲手揭开母族的疮疤,于孝道有亏,亦会授人以柄。
但是贪墨数额实在巨大,现在徐州季递过来的消息,国库早已经入不敷出,如果一旦发生战事,以目前国库的情况根本撑不住,到了那一天…灭国或许也不无可能。
皇宫之内有着皇亲国戚在蚕食国库丶酒肉池林,皇宫之外有着贪官污吏在欺压百姓丶克扣税粮。
烂了…繁花似锦之下的枯枝败叶…
就在这时,沈栖朝匆匆而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她甚至来不及看到镜柏在这里,便径直走到萧景煜面前,将钦天监记录被篡改之事快速说了一遍。
“……他们将矛头直指殿下,污蔑帝星‘类妖’丶‘失德’!”沈栖朝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後怕,“若非秦赋及时发现,後果不堪设想!”
萧景煜听着,脸上的阴沉逐渐化为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他缓缓将身子靠向後面,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似乎身体有着前所未有的放松…
钦天监的蓄意构陷,皇後母族贪腐……这两件事,几乎同时浮出水面,而且都有皇後的参与。
问题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他擡起眼,看向沈栖朝,又看向镜柏,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冰寒与嘲讽。
“明白了。”萧景煜声音沙哑,“原来如此。”
沈栖朝和镜柏皆看向他。
“她不是在帮父皇对付我,”萧景煜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那座富丽堂皇的皇後寝宫,“她是在为自己,为她的家族,扫清障碍。”
“父皇忌惮我,欲除之而後快。而她,我的好母後,生怕父皇不够狠心,生怕我这‘失德’的太子将来登基,会清算她那些蠹虫亲戚,会让她失去现有的尊荣。所以,她要亲手添上最後一把火,用这‘天象定罪’,彻底将我打入深渊,确保她的兄弟子侄,能继续安稳地趴在国库上吸血!”
“让我绝无翻身的可能。”萧景煜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冷冽。
萧景煜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这种感觉和当初知道皇帝想对自己赶尽杀绝而保住他的无上权利不一样,最起码在皇帝那里萧景煜不是一颗棋子,而是一只拦路虎。
但是在皇後这里,萧景煜是随时可以牺牲的祭品,是皇後为了母族的荣耀反而会舍弃的弃子。她不止一个儿子,与其让一个处处可能威胁到母族的人上位,不如扶持一个什麽都不懂可以从头灌输思想的孩子上位。
萧景煜的分析露出底下赤裸裸的利益与冷酷。
沈栖朝听得心头发冷。虎毒尚不食子,皇後为了母族,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镜柏,你回去告诉徐州季,暗中盯着吏部和李家,掌握他们实在的证据,我要一击致死的那种,不能一次性按死他们,死的就是我们。”萧景煜对着镜柏冰冷的吩咐着。
“属下明白。”转身,镜柏秘密离开东宫书房。
待镜柏离开,沈栖朝上前轻轻抱住萧景煜,好像此时说什麽都不去如此,沈栖朝默默的陪在萧景煜身边。
“朝朝…我…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但是又…好像别无选择…”萧景煜环抱住沈栖朝的腰,将脑袋靠在沈栖朝怀里。
沈栖朝听出来萧景煜的声音有些颤抖,沈栖朝轻轻的拍着萧景煜的背脊,“我们只是为了自保,如果一直随风潮流,我们的路终究看不到尽头。”
沈栖朝蹲下来,和萧景煜同样高度,额头相抵,“子书,我都已经被你骗上船了,这条船就必须要靠岸。”
“我们是舵手,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现在已经不在乎结果是什麽样了。”
“我只要我们平安。”
深宫之中的斗争,终于撕下了最後一丝温情的僞装,变得赤裸而残酷。而沈栖朝始终在萧景煜身旁。
元日之後,注定是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