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决定不去英国留在国内继续读一中的理由是,这里他更适应。
到头来,即将分崩离析,宗墀才发现,他更适应的是有贺东篱的天地。她把自己养成得很好,她饿不死且永远会认真活下去,她会因为一道解不出的数学题想得下楼梯差点踩空,也会绘声绘色给他们讲她刚看的小说,女主角去相亲,明明对象姓陈,她听成程,后者是原对象的好兄弟。最后女主角坚定地要选择她的乌龙对象,因为原本那个对象太丑了……
她给他讲课,课时费都会严格比照市场价,宗墀多给她一块钱,她都会找还给他。
补课期间,他们一起去吃火锅,她坐的位置正好是冷气出风口。趁着她上洗手间的空档,宗墀坐到她位置上去。她回来的时候,发现她被换了位置,什么都没说,她感谢宗墀的方式是他送她回去的路上,给他买的甘蔗汁比林教瑜的那杯多两块钱。
绑架案那次,宗墀的所有输液、吃药,贺东篱几乎全程盯着,她怕他伤口恢复期还喝酒,唯一一次主动给林教瑜打电话,他和她逗闷子,贺东篱便“威胁”林教瑜,不要陪宗墀喝酒,更不要劝酒,主观劝酒使人过失乃至死亡的,需要承担相关民事或刑事责任的哦。
他们分手的前一晚,她洗过澡,侧躺在床上看书,床头柜上是她誊写摘抄的这几天看过的可供引用的相关书籍名称和具体页码。连续几晚,她都不肯他跟她睡一张床。这一晚,宗墀借着来房间找东西的托词,扫荡了一圈,最后站在她身后的床边。
贺东篱头也不回,宗墀无端想起她说的,没有他眼里的喻晓寒离不开那男人,她压根进不去一中。这样的假设,几乎摧毁了宗墀所有的傲慢,他不敢想,她进不去一中,他会怎么样。或者,多年以后,他才认识她,而她那时已经有了别的男人更或者她已经嫁给别人,是别人的妻子……
心念就这样烧成了火。他一下子单膝跪到床上、靠她身边,摘扔掉她手里的书。要她别看了,这样侧躺着看书伤眼睛,阿篱。
她那会儿已经有点低烧,偏偏宗墀混账地以为她是被他说动了,她是回心转意了。
他太熟悉她身体了,两个人懵懂无知试探的时候他就爱这么干,用尽一切伎俩让她接纳他,拿手指,拿唇舌,拿一切她觉得惊心动魄的污言秽语。
再拿自己一点点研磨,她烧得有点低迷,出来的声音恹恹更是叫人癫狂。
她摇头不肯他这样,抬手来,想要别开他的脸的,落在宗墀的脸上给了他爱抚的错觉。身体愈发地背叛了意志,吟哦声断断续续,室内有清晰的水声,不能细听,贺东篱最后喃喃求他,小池,别这样……
宗墀最后一根弦崩掉了,他不管不顾地进去,外面有大雪压弯松枝而不禁抖落下的动静,而里面是紧了过了头的缠绵。
他觉得他对她永不会厌倦,不知疲惫的舒服与欢愉。
直至最后,宗墀残余的理智抽离,贺东篱伏在枕头上控诉他的那句,如果性能解决问题,那么以他的精力,他们也许能白头到老。
宗墀心木木地,他觉得握在手里的一滩,是他这些年绑着她、拖着她,得到的最后的狼狈与不堪。
事后,他才发现她发烧了,找退烧药给她吃,贺东篱心灰意冷地反问他,你不觉得这个时候我更该吃避孕药么。
因着彼此分享行程多年,宗墀对她的生理期了如指掌,他声称不会的,她不会怀孕,即便怀孕,那又怎样,我们就结婚,西西,我们这个年纪做父母正合适。我不喜欢孩子,但是你生的孩子我一定喜欢,我保证我父母更会喜欢。
贺东篱听他这样的话,无力辩驳,低烧把她折磨得生理泪水直流,她几乎只剩一句躯体朝宗墀说话,“是么,那这样我更不能吃退烧药了,宗墀。”
便是那一刻,宗墀才意识到他怕了,比起他胡诌的那些,他发现,没什么比她人更重要。她伴了他这么多年,他以为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其余什么都好商量。结果,她真正顺从他的话了,假想一个属于宗墀的孩子,拿自己的安危不顾了。宗墀才明白,他要的是什么。
次日,他答应给她做黄鱼面吃,如同大考般地认真,也是因为她发烧,宗墀才重新解开了信号屏蔽器,联络家庭医生的时候,被老宗追踪到了。
那日,送走了她。宗径舟要绑宗墀回新加坡的架势。他全程配合,下楼上车的时候还不忘交代老宗的人,厨房的那条鱼给我处理掉,处理掉不是扔掉,我他妈弄好久的。
宗径舟的几个随行都很为难地看着宗先生,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听小宗的。
宗径舟差遣助手,全当垃圾扔掉。
宗墀呵斥,谁敢!他再威胁老头,你还想让我回去,就照我说的办,不然,你看看你这几个番薯能不能绑得住我。我说鱼也说人。鱼处理掉,人、别去打扰她。
*
贺东篱穿着长袖的睡衣,攀绕着宗墀的脖颈,两只袖管一径落到上臂处,她几乎是无意识的,一种肌肉记忆,蛰伏在前尘往事里太久,一下子被一些难以遏制的欲望催发出来。
宗墀闻着她手臂上的香气,侧着脸,用泛着青茬的下巴去挨蹭她。
贺东篱惊醒般地睁开眼睛,四目相对里,柔情濡湿里,她变得怔忡起来,好像有多恨眼前这个人,就有多惦念这个人,她记起他从前待她的千般万般的好。
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整个人水一般做的,低低哭泣、吟哦的声音,已经招惹到宗墀几乎要粉身碎骨。
“西西,那天他们送你回去,吃药了么?”他如是说着,手指却往里面再添了一指。
宗墀觉得他已经被劈开成两半,问话的是他的理智,逗引与她缠绵的是他的卑劣。
他要听她的真话,也要看着她在他手上一点一点地融化。
他知道,她的性子绝不会存侥幸心理,她一定会吃那药,赶在72小时内。他再问她,“你吃的时候,一定恨死我了,对不对?”
话问得可怜,然而手里却狠狠地朝里去,没等她眉间起皱,始作俑者学她的皱眉,一瞬间两个人连呼吸都是同频的。
一身湿汗的人即刻要摘出他的手来。
宗墀不让,他面上沉着,指间进退,挨不住的人忽地深深叹了口气,绞住自己,不让他动了。片刻,身体蜷缩地紧紧的,再抿着唇,鼻息里逸出一些与澄明清醒相悖的声音……宗墀笑着来她脸颊边啄她问她,“去小卖部到底买什么的?告诉我。”
贺东篱瘫软成泥,固执地想拖他那只的手,她支离破碎地被逼供着,得不到答案的人,再要故技重施朝里去,她一下子出声,却是反问他,“你非要上楼接电话是为什么?楼上到底有谁在啊。”
宗墀意外极了,意外她居然会在意这些,她在意他上楼接电话!?“嗯,阿篱,你回头看,你的房东太太。”
啊啊啊,贺东篱一下子吓成个鹌鹑,直往他怀里躲。
听到宗墀大笑出声,才意识他这个变态,他的恶趣味已经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她要抬腿蹬开他的,宗墀顺势捞住她一拖侧抱住,合在怀里,身影轻松罩住她。
宗墀也自觉刚才过头了,怕吓到她,手去探她心跳,果然跳得不轻,“无神论者也怕鬼啊。”
“你不怕鬼,因为你是鬼的头目。你、出来!”
他箍着她不让动,“那告诉我这房子你到底喜欢它什么?”
“离医院近。”
“就为这个?我不信。这个理由不值得邹衍给你担保。担保的意思是,你十分看中了,但是房东可有可无的出赁念头,邹衍才会给你担保,邹衍和房东关系匪浅。”
“这关你什么事?”
“你喜欢的你看中的,就关我的事。”
贺东篱静默了,宗墀这才抽出手,就这么湿漉着,掰她回头来,两个人共枕着,宗墀猜测道:“你喜欢一样东西必然有个原因。这里的房租又不便宜,我想知道这房子哪里打动你了。明明还死过人。”
嗯,因为房东那天恰好把花跟你一样放在了流水的水池里;因为我那阵子看到了有关你家族集团的消息,却只言片语没有你,半张照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