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准备好了,要承受谩骂丶指责和暴力。
那些她用尽全力展现出来的“美好”终究只是粉饰的太平。她的内里早就腐朽发烂,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臭气丶腥气。
谁在拆开精美外壳後看到里面一团蛆虫时,不会暴怒呢?
原本捧在手心里的盒子会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污言秽语和拳打脚踢相继落下,让勉强入眼的包装也一起烂掉。
她可能会被扇上一个响亮的耳光丶会被肮脏的鞋底踹中肚皮丶会被抓住凌乱的头发按着头向墙上撞。
但是,但是!
尚力维只是轻轻地抚摸了她的头。
“傻姑娘。”尚力维的声音低低的丶沉沉的丶暖暖的。
好奇怪啊。
米瞳不怕辱骂和攻击,如果不是为了米荔,就算是死也大抵是不怕的。
可这只手,让她诚惶诚恐。
如果有这样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你的头丶轻轻地摩挲你的肩膀丶缓缓地拍拍你的後背……你便再也没有力量将它推开了。
米瞳控制不住自己,“呜呜”地哭开了。
“对不起。”她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只是不断地重复着那三个字,泪水顺着眼角滑进鬓角。
“傻姑娘,你怎麽……唉!”尚力维叹了口气,“你为什麽要伤害自己呢?”
米瞳抽噎着,话都说不完整,“对不起……我觉得你这麽好的人,呜……应该有丶最好的……可是,偏偏……碰上我这麽个破烂货。”
这话听得尚力维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血压高了。
“曈曈,你是人啊!你怎麽可以这麽说自己?”尚力维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
米瞳停了几秒,埋头哭得更凶了。
“色素沉积是正常现象,除了没发育的小孩和衰老的老人之外,成年人几乎都是黑的。那些黑色粉色木耳的恶心话你也信?颜色和你的性经历没有任何关系,也不能决定你的贵贱。”
尚力维感到头痛。
“你生了病,为什麽不去医院呢?”
她不想责备米瞳,只想跟她说说心里话。
“医生也说了,用那些洗液天天清洗并不会缓解你的病情,还会破坏你本身的平衡和健康,耽误治疗。要是所有的病都能自己开药丶自己治好,那医生们不全体失业了麽?”
米瞳的眼泪“哗哗”地流,脸上是诉不尽的委屈,“我,我没有很乱。我只跟前夫有过……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我会得那种脏病。”
“疾病本身是没有附加意义的,没什麽‘脏’还是‘不脏’的分别。肠胃病上吐下泻也不干净,怎麽没人说是‘脏病’了?”尚力维无奈地摇摇头。
她深知,米瞳不仅仅是缺失了某些可以称之为“常识”的知识点,而是理解世界的框架本身就是被社会的谎言扭曲的。
“你前夫有没有出轨或者有过冶游史?”她问。
米瞳缓缓点头。
“是他出去‘玩儿’得了病,回家还传染给你,怎麽就成了你脏了?”尚力维捏捏对方的耳垂,安抚道,“脏的是你前夫,心里头脏,叽儿带病菌也脏。从来都不是你。”
尚力维俯身,轻轻地抱住病床上的米瞳。
“医生说没事了,可以回去休息。请假条也给婚姻监管中心发过去了,明天就能批下来……咱们,回家?”
米瞳将头埋在她的肩窝,用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