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丞相一路奔波,实在辛苦,在下为丞相特备了一处院落,只是,区区小宅,恐丞相住的不惯。”
“今日丞相已疲,你等且退下,有什麽事入夜再议。”仆从说道。
“是,鄙人恭送丞相。”
萧玉悲来到宅院之中,还未休息一刻,便拿起墨笔,写下文书,仆从面色担忧,出言提醒,萧玉悲拂去衣上尘土,垂目思索。
“将此文书尽快传到定湘郡,不得延误。”
“是,小的这就去。”
仆从走後,萧玉悲眼珠微转,细细想来,郭敄年岁三十有二,做了数十年的县令,他怎会不知定湘郡粮食之多,乃是最合适的求粮之地,不,他是在等朝廷的赈灾钱粮下来,好中饱私囊,将钱粮尽数吞没,到时百姓不见米粮,必然心怀愤懑,一旦有人饿死,便是大乱骤起之时。
郭敄用心之毒,实在可恶。
萧玉悲暗自盘算,稍加思索,便有了计策,天灾横祸,古今常事,萧玉悲要做的,是将民愤遏止于摇篮之中,不使百姓心有他念,既如此,郭敄便是非死不可之人。
夜来之时,萧玉悲特请几人来院中下棋。
“各位都是我朝官员,何须如此恭谨。”
“丞相大人客气了,我等腐草之辈怎配与大人相提比论。”
萧玉悲稍擡眉毛,笑道:“方才门人说江面起雾,倒让我一个故事来,一个下人利欲熏心,偷了不少财物,准备在入夜江面起雾之时偷运到对岸,却不想家主早有预料,在对岸埋伏于他,果然,待船只靠岸,当场擒获。”
“那。。。那下人後来如何了?”
“他不思悔过,固执己见,结局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丞相大人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啊。。。。。”
故事说完,几个县官纷纷擦汗。
“前些日子,与陛下谈心,谈起前朝刑法之严苛,我说,未必没有可取之处,陛下问我有何可取之处,我说对于那等利欲熏心,试图混淆视听,欺上瞒下之人有可用之处,来之前,陛下特命我全权处理,有什麽可杀之人不必向他通报。”
“我时常感慨,陛下之仁德,若是我,必当效仿前朝刑法,一人犯事,全族株连,不知各位怎麽看呢?”
“这。。。。”
“丞相神目如电,但求饶过!”
其馀几人还没反应过来,郭敄手底下的县丞已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神色惊惧,在萧玉悲的示意下,他缓缓擡起脑袋,颤颤巍巍的说了几个字。
“罪人愿。。。愿向丞相检举一人。”
“哦?不知是何人?”
“武陟县令,郭敄。”
趁着夜色,萧玉悲领着一队人马前往粮仓,打开仓门以後,下人掀开一角,对他点了点头,萧玉悲环视一圈,笑道:“你们官做得好好,好就好在珍重自身,大旱连绵百里,你们却乐得自在,瞧瞧,我记得你是他手底下的县尉?”
“是,下官徐福,劳丞相过问。”
“百姓瘦骨嶙峋,你几人却不见丝毫消瘦,反而吃的膘肥体壮,肥头大耳,难怪百姓都说好官难得,想来郭敄平时未曾亏待你们。”
萧玉悲的脚步停下,衆人皆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其中一个县官不堪重压,竟活活吓的尿了裤子。
“来人,将此人拖下去,责打五十杖。”
“徐福,徐大人,明日一早,百姓必定齐聚我门前,你们县令真是好心思,难怪三十有二却还是个县令,原来是把心思都用在了这种地方,你看是你自己招认呢,还是我亲自带人去县衙搜出来?”
“各位大人家中或有妻儿,或有老母老父,当真也想让他们也受此牢狱之灾吗?”
片刻沉默过後,徐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称明日愿在百姓面前检举县令,将一切罪责尽数说出,萧玉悲擡手,命人先将几人监禁起来,火把的光打在他的右脸上,眼神阴沉,鼻尖微动,他在风中站了一会,等到另一队人马赶来通报。
“大人!果然如丞相大人所料,那郭敄本想连夜奔逃,幸好大人筹谋得当,我等已将那郭敄擒获,一应家眷也扣了起来,等候大人发落。”
“你替我问问郭敄,是想保全一个人的性命,还是保全全家的性命。”
“是!谨遵丞相号令!”
萧玉悲低头不语,闭上双眼,大风吹来,卷起他的衣袖,袖上的暗纹在火光之中翻涌,宛如潮起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