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诩听了这番话,只笑不语,他收拢衣袖,翩然站起,走到门前时,才道了一句‘礼物不必送还,重卿笑纳’。
时隔半月後,重彰从仪国带回消息,称仪王愿意修好,若靳禹两国开战,他必不会趁虚而入,禹王闻之大喜,遂应重彰所言,将峟北三座小城交割于仪国。
重彰到了南国後,住在馆驿之中,因水土不服时常呕吐,此地四面皆是水域,往来需用船只,虽然亭台华美,文人名士衆多,可饮食清淡,大多以鱼虾为食,日复一日,重彰只觉疲累。
次日,他终于得到面圣机会,殿中并无衆臣,只有相邦尹士安在旁,南王年少,尚不满十五,尹士安却已年过七旬,须发皆白,齿豁头童。
“陛下安好,相邦安好。”
“使者来我南国,是要行游说一事吗?”
“是。”
重彰稍加思索,而後说道:“陛下得禹国十万兵力,自是感激,外臣听闻,陛下欲撕毁盟约,依附禹国?”
“有何不可?”
“陛下可还记得,南国世代与仪国交好,互为依靠,三代帝王坚守誓言,不曾背弃,陛下若是贸然毁约,恐惹人议论。”
“朕才不管什麽前人後世,仪国与禹国剑拔弩张,禹国势大,仪国势小,朕居于中间,两面为难,如今禹国借兵解围,朕何必为了一纸盟约与禹国交恶?”
“禹王残暴,仪王仁德,两相权宜,陛下当真要因一时之利而投靠禹王?”
“朕不能不为百姓着想,不能不为先祖基业着想。”
此时,尹士安说道:“陛下切勿恼怒,使者所言,也不无道理。”
“有何道理?”
“陛下可还记得,老臣曾与陛下说过一番话?”
“什麽话?”
“老臣曾粗略算过,禹国司绣统兵之时,每攻下一座城池,总要掳掠财物犒赏将士,军队进城之後,百姓大多闻风窜逃,惊慌不已,司绣曾屠城十七次,光是靳国便有七次,仪国四次,而那剩下的六次,陛下应当知晓是在何地,而同为将军,仪国玉子骁也算是年少气盛,志得意满,却从未听过他有屠城之举,反而严格约束士兵,对百姓更是秋毫无犯,陛下若是因一时之念依附禹国,来日未必不会重蹈覆辙,仪国国力确实与禹国有些差距,然而伐徐之行,仪王是何等的果决,交战两年,便已告捷,如此明君,陛下岂能因一时处境而仓促定论?”
“尹相邦,你身为我国臣子,怎能称赞旁国之君?”
“唉。。。。。老臣斗胆,陛下若是降罪于老臣,老臣绝无怨言。”
“罢了罢了,照你二人之言,朕应当依附仪国,同力抗禹?”
“陛下无需如此,臣既为使者,回去之後,两面皆有说辞,对仪国便说陛下恪守誓约,对禹国则说陛下有意归顺,陛下觉得如何?”
“甚好,甚好!就照此言而行。”
尹士安似乎还想说些什麽,长叹数次,终是没有开口。
江水连天,旗锦飞扬,重彰站在船头,衣袍随风而动,待船驶入边江时,重彰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望向身後美景。
三代帝王,居于此地已有百年,领土却只减不增,君主好逸,只注重眼下之物,又怎会长远?如此弹丸之地,便也只能与他国之间夹缝生存,茍延残喘罢了。
想到此处,重彰轻轻摇了摇头。
“大人,您看,过了雁山,萝山,就到了仪国之地了。”
“嗯,船只内可有笔砚?”
“有。”
重彰回到船舱之中,写了两封书信,一封是给禹王的,一封是给靳王的,一封言明南国之意,称自己被仪王看重,封爵赐官,犒赏千金,时至今日已不能为禹王效力,另一封则说自己办事不利,无颜面见靳王,本欲自断性命,奈何家母被人挟持,不得已只能屈居仪国。
小童见了,问他为何写两封信,如今战事吃紧,两国君主恐怕都没有心思看信,重彰靠在一旁,悠然的翘着腿,并不言语。
小童挠了挠头,不解其意,两人坐在舱内,江水悠悠,甚是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