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叶之间,几个侍卫上前将狄膺围住,却也不敢贸然上前,见此情形,宦者看向狄膺,目光中夹杂着一丝蔑视。
宦者坐了下来,招了招手,片刻,一名侍卫提着两个布袋走来,他将布袋扔到狄膺脚边,并未发一字一言。
狄膺愣了一下,垂眼看向脚下的布袋,他没有打开,只透过缝隙看清了布袋里的那只染血的眼睛。
他认得出来,那是应毓和枃嵛。
霎时间,他的脑内一片轰鸣。
“为天下苍生,为国之存亡,烦请大将军服个软。眼下仪国接连告捷,先後攻下了禹国四十座城池,保不准何时便会整顿兵马来攻我国,届时,大将军能抵挡的住吗?”
“陛下顾忌与大将军多年情分故不忍提,大将军若还记得多年情分,记得陛下待您的深恩厚德,舍一己之身有何紧要?”
“大将军一心为国,当不会……坐视不顾吧。”宦者走到狄膺面前,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看向寂寥的庭院。
“您瞧瞧,屋外的雪都化的差不多了,百姓也得喘口气不是?”
狄膺眉睫微微发颤,身上的尘土还未散去,半晌,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擡眼注视着眼前的灯器。
眼见他失去了反应,宦者擡了擡手,命侍卫上前,侍卫将他的肩膀按住,却发现怎麽也按不下去,便厉声怒斥道:“跪下!”
“跪下!!”
“跪下!!!”
“跪下!!!!!”
楸树在风中晃了几下,叶片随风落了一地。一束幽光落在地上,伴随着‘扑通’一声,室内霎时间静了下来。
依傍林木驻扎的军营中惊现一声鸟鸣,兵卒们纷纷擡起头来,指着霞空笑着闲谈。
云犁坐在帐中,正欲提笔勾勒。
此时,荀叶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将军!”
“有……”他哽了一下,“有使者来此。”
“何事?”
荀叶未答,只道:“末将说不清…还是请使者详述吧。”
“嗯,请进来。”云犁并未擡头。
使者入内後,将一柄长枪捧在手心,缓缓说道:“此乃狄膺之枪,以彰我王求和之诚心,狄膺首级已献上仪王,此物便是凭证,望大将军笑纳。”
云犁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很长时间也没反应过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枪杆,一点也不曾挪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道:“将此物收下。”
使者狐疑的看向云犁,问道:“将军是否该有所表示?”
刹那间,茅铧拔剑喝道:“此地不留人,速速离去!”
“速速离去!!”
使者被吓了一跳,立马仓惶的逃出营帐。
“将军……”一衆将领欲言又止。
云犁未语,他背过身,说道:“葬了吧。”
“葬…………”兵将看向地上的那柄长枪。
“是,末将领命。”
云犁走向门外,擡眼看向林间的隙光,夕阳照进林子里,连边缘都融了进去,一群麻雀从林子里飞了出来,炊烟弥漫开来,渐渐飘到了远方。
云犁闭上双眼,喉咙不知是疼还是痒,他回过头,瞧着帐中还未画完的图纸,眼中闪过一丝怅茫。
“将军,该用饭了。”
兵卒端着饭走了过来。
云犁向前走了几步,擡头望向空中的孤鹰。
半晌,他收回目光,低声道了一句:“狄在水身故,我再无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