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月娘前前后后回忆了一番,夫人的吃食和大家都一样,能出什么差错?
进书房前,侧避着,郑月娘理了理鬓发,垂下两缕发丝来,然后提起裙裾,扭着腰肢跨进高高的门槛。
韩衮坐在书房中,面无表情,冷冷望来。
“将军。”
“夜深了,方才已歇下,来得迟了,不知将军唤我何事?”
韩衮冷笑一声,拍了样东西在桌上,“这是不是郑娘子的东西?”
一张手掌大小的油纸,皱巴巴的,很常见,但郑月娘看到,心还是猛跳了一下。
她面上没有露出分毫:“将军这是何意?这油纸没什么特别,怎地问是不是我之物?”
韩衮目光凛冽。
他方才单独审了落云。落云说,她去端膳时,见郑月娘手捏瓷勺,正在搅动炖盅里的汤水,且脸上浮着奇异的笑。
她见那炖盅里都是好肉,便不满郑月娘只向着将军,让她去挑一个没有葱的葱卷儿,趁机换了两个炖盅。
落云不知道自家姑娘中了什么毒,只是悔恨得紧,若毒真的下在炖盅里,姑娘就是被自己害了,是无妄之灾。
姑娘替将军挡了灾,这件事她也一定要说给将军听。
郑月娘见韩衮气势凌利,不可能不怕,自己手上的那张纸,她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它被炉火吞噬,确定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有人看见你将这纸包的东西倒在炖盅里。”
韩衮瞧着她不做声,她今日,太反常了。
“你都做了什么?”
郑月娘不信,烧掉的纸还能再复原?
她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颤着声道:“月娘不知将军在说什么。”
郑月娘听说韩衮唤她,特地穿了一身薄的软纱绸,好隐隐约约透出里头小衣的颜色。在无声的压迫下,加上晚间起了凉风,又这样冷,手脚逐渐变得冰凉,“府上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但这府上就我一个外人,将军疑我,情有可原——”
“府中是出了事,夫人中了毒。”韩衮截断她的话,一个箭步上前,掐住她的脖子,怒意森然:“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下此狠手!”
睁瞪着的一双眼,顿时蓄满了泪水,“我不知将军为何认定下毒之人是我,谁说看见我投毒,请她来与我对峙!”
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滚落,红艳艳的唇微微颤抖,一幅让人忍不住怜惜的模样。
“端进来!”韩衮喝一声。
外头,曹征将一个茶杯给七妈妈。
七妈妈心中生畏,不敢不从。
韩衮拎着月娘子的衣襟,她还好下手一些,道了声“得罪”,便掐开郑月娘的下颚,把一杯水给灌了下去。
韩衮手上使劲,将她一扔。
郑月娘趴在地上,哀泣不止。
“将军待我,当真一点怜爱之情都无?”不知道被灌了什么,那凉水就像在她心里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他已然认定是她,将她的自以为是蛮横地砸碎。
哭着哭着越发心寒,浑身颤抖。
“你是元林的遗孀,照顾你是因对他的承诺,若是对你起怜爱之心,如何对得起他!”
郑月娘拿手捂住脸,哭声变成呜咽。
他几次三番地帮她,只是因为对元林的承诺,是了,她还自作多情,现在成了一个不择手段勾引他的寡妇。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给我夫人下毒,现在你也饮下此毒,此事我可不再追究,今夜就出府,往后,你好自为之。”
确定是她,不止因落云的说辞,还有韩衮自己的判断,最主要的,是曹征寻毒时所探到的消息。有些话他就不撕开了说。她得感谢元林,护住她命。
郑月娘呵呵苦笑了两声,她终是小看了这个位草莽将军。
他是个粗人,不是个傻人,非她所能拿捏。
好在他也算给她留了点体面。
郑月娘心火渐渐地生了起来,手脚也不冰凉了。抽出帕子,擦了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