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亲自提灯,走入西阁梅林,在最深处的一株老梅下挖坑埋盒,再覆土踩实,不留痕迹。
翌日清晨,铜盆焦黑,残烬未熄。
宫人报称“昨夜烛火不慎引燃器物”,倒也合情合理。
消息传至乾清宫时,萧玦正在批阅北狄密折。
他听完内侍禀报,手中狼毫笔一顿,墨点坠落纸面,如血。
片刻后,他猛地起身,一脚踹翻案侧茶几,青瓷茶盏碎裂一地,热茶溅湿龙袍下摆。
“烧了?”他声音极轻,却压得整个宫殿鸦雀无声,“她……把朕给的东西,烧了?”
没人敢应答。
他原以为她会挣扎,会深夜求见,会含泪恳请收回成命——那样他还能说服自己,她是被逼无奈,是为保家族才铤而走险。
可她竟连一句辩解都没有,直接焚毁信物,仿佛那曾令百官震怖的权柄,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
更令他心头震荡的是周仲安呈上的脉案。
“昭阳美人近日心悸频,脉象虚浮,似有郁结难抒……”老御医低头道,“臣斗胆谏言,美人精神耗损过甚,需静养避忧。”
萧玦怔住。
脑海里突然浮现那夜暴雨中的画面——她站在殿前,浑身湿透,却仰头问他:“陛下心里早有答案,何必来问妾身?”
那时她的眼神,不是恐惧,不是讨好,甚至不是愤怒。
是怜悯。
像看一个执迷不悟的困兽。
他握紧拳,指节泛白,胸腔里翻涌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不是怒,不是恨,而是一种近乎失控的焦灼。
他开始看不懂她了。
而这,比任何背叛都更让他难以忍受。
窗外雨歇,天光破云。
他缓缓松开手,碎片扎进掌心也不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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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整了整衣冠,独自走出乾清宫,踏着湿漉漉的青石路,一步步走向西阁。
梅树静立,花瓣零落成泥。
她正坐在树下诵经,白衣如雪,神情宁静如初。
他站在十步之外,冷冷道:“你烧的是朕给你的路。”
她头也不抬。
他独自走向西阁,青石路湿滑如镜,倒映着残云间忽明忽暗的天光。
梅树静立,花瓣零落成泥,像一场无声谢幕的祭礼。
她就坐在那株老梅下,白衣如雪,手捧经卷,唇齿轻启,诵的是《心经》——一字一句,平缓如水,却偏偏让人心头生出惊涛。
萧玦站在十步之外,玄袍未干,袖角还沾着雨痕。
他盯着她良久,终于开口,声音冷得似能割裂春寒:“你烧的是朕给你的路。”
她头也不抬,指尖轻轻翻过一页黄纸经文,嗓音柔若无骨:“奴婢只想走一条……不必踩着别人尸骨的路。”
风骤止。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刺入他最深的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