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娘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周围的安静,这让她更加紧张,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白。
虞妩华没有问罪,也没有恐吓,只是命人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亲自推到她面前:“天冷,先喝碗汤暖暖身子。你兄长逃亡在外,你在京中,定是吃了不少苦。”
这句突如其来的关心,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柳七娘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猛地一颤,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你为薛怀义污蔑我的父亲,只为你兄长许你的一个‘良配’。”虞妩华的语气依然平静,“可你是否知道,十年前,你兄妹二人在京中染上时疫,重病将死,是谁暗中出钱,请了宫中退下来的太医为你们诊治,才将你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柳七娘浑身剧震,茫然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虞妩华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旧账册,轻轻放在桌上,推到柳七娘手边。
“这是当年我父亲府中批调银钱的药账,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城南柳氏兄妹,病重,着支银三十两,延请张太医救治’。救你性命的,正是你口中那个‘克扣军饷、草菅人命’的贪将,虞骁。”
柳七娘的手指触碰到那本粗糙的账册,如同摸到一块烧红的烙铁,猛地缩了回来。
她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几句话,却像一道道惊雷,在她黑暗的世界里炸响。
恩人……仇人……
她一直以为,当年是兄长才华出众,得遇贵人相助。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她日夜诅咒的恶魔,竟是她的救命恩人!
而她,却为了仇人的一个虚假承诺,在万人面前,日复一日地玷污恩人的清誉!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她喉中迸,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冲刷着她那双空洞的眼眶。
她猛地从凳子上滑落,跪倒在地,朝着虞妩华的方向,疯狂地磕头,额头撞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出沉闷的“咚咚”声。
三日后,东市三合楼茶棚。
柳七娘再次登台,脸色苍白如纸。
她没有抱琵琶,只是静静地站着。
台下众人以为她又要开讲,正侧耳倾听。
突然,柳七娘从怀中抓出一叠话本,猛地撕得粉碎,纸屑如雪花般纷扬落下。
她仰起脸,朝着天空,用尽全身力气哭喊道:“我错了!我说谎了!《虞将军十大罪》是假的!全都是假的!是有人逼我说的!我兄长墨先生,他……他投靠了薛怀义,他为了自己的前程,要毁了我大宣的忠臣良将!他要毁了我们的江山啊!”
这一声啼血般的控诉,让整个茶楼瞬间死寂。
紧接着,人群炸开了锅。
就在这时,冯都尉一身戎装,手按佩刀,带着一队禁军出现在茶楼门口,声如洪钟:“将那几个混在人群中传递消息的奸细,给本都尉拿下!”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扑入人群,几名刚刚还想趁乱开溜的幕后传信人,瞬间被按倒在地。
消息传入宫中时,萧玦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内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禀报。
萧玦手中的朱笔,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他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穿透了重重宫墙,望向昭阳殿的方向。
许久,他才低低地吐出一句话,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人能懂的战栗与灼热。
“她不止会打仗……”
他喃喃自语,仿佛在对自己,又仿佛在对那冥冥中的命运。
“她还会杀人,不用刀。”
这一夜,昭阳殿的灯火亮了很久。
虞妩华亲手将那本救了柳七娘性命的旧药账放回一个檀木匣中。
匣子里,还静静地躺着几本类似的册子,记录着虞家过往的种种恩惠与交易。
她轻轻抚摸着匣子冰凉的表面,眸光流转。
一场舆论战的胜利,靠的是一本尘封的账册。
她忽然想起,父亲在世时曾笑言,虞家半数的军功,都藏在户部那些堆积如山的陈年卷宗里。
每一笔粮草的调拨,每一次军械的支取,都记录着一场战役的真相。
她的指尖在檀木匣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极有韵律。
“绿芜。”她轻声唤道。
“奴婢在。”
虞妩华的视线越过窗棂,望向皇城深处那片掌管天下钱粮账册的巍峨殿宇,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冷的笑意。
“有些旧账,放得太久,会霉的。”她淡淡道,“是时候,该拿出来,好好晒一晒太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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