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妩华的指尖猛然一凛。
这绝非寻常的香料变质,更像是在制作香珠的过程中,制作者极度紧张,汗液与微不可察的血气,被一同揉入了香泥之中,经过烘焙,才凝成了这抹诡异的甜腥。
传递情报之人,心怀鬼胎。
她面色不变,将那枚香珠放回盘中,仿佛毫无察觉,只懒洋洋地对绿芜道:“今日的香气似乎有些浊了,本宫不喜欢。去,把追影叫来。”
绿芜心中一紧,知晓主子必是现了什么,不敢多言,立刻去了犬舍。
片刻后,体型硕大如小牛的追影犬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亲昵地用头蹭了蹭虞妩华的腿。
虞妩华取过案几上早已备好的一排小木牌,每个木牌上都用不同的朱砂印记代表着一种情绪,有“喜”、“怒”、“哀”,亦有“忠”、“叛”、“诈”。
这是她独创的“心境识别”训练法,通过将特定情绪之人的贴身之物与印记配对,让追影犬学会以嗅觉分辨人心。
她将那枚沾染了异味的淡梅香珠置于犬鼻下。
追影犬只轻轻一嗅,喉间便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它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碰触代表“忠”字的木牌,反而绕开了它,用鼻子反复顶撞着刻有“诈”字的木牌,黑亮的眼瞳中甚至透出一丝攻击性的警惕。
果然有诈!
而且,这股情绪并非简单的背叛,而是带着杀意的紧张。
虞妩华眸光一寒,迅在脑中排查。
负责档案房据点的联络人是内务府的老人,忠心耿耿,绝无问题。
问题,定是出在传递环节。
“绿芜,”她声音冷静,“近来昭阳殿可有新调入的宫人?”
绿芜立刻回道:“回娘娘,三日前,御前掌批红太监陈秉笔伏法后,他的一名远亲,名唤陈秉书的,因怕受牵连,主动请调来了咱们昭阳殿,负责打理香料库和各殿的熏香更换。”
陈秉笔的弟弟?
虞妩华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兄长因她而死,这胞弟是来复仇的。
她不动声色,从另一个锦盒中取出一枚色泽更深、香气更为幽冷的“幽兰香珠”,这是代表“政变预警”级别的情报信物,气味更为复杂,也更能吸附制作者的情绪。
她将香珠递给绿芜,吩咐道:“就说本宫觉得淡梅香腻了,今日起,殿内全换上幽兰香。你去香料库支取,让那新来的陈秉书亲自送来,本宫要当面查验。”
一刻钟后,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捧着香盘,碎步跟在绿芜身后走了进来。
他身形瘦削,面色有些苍白,正是陈秉书。
“奴才陈秉书,参见贵妃娘娘。”他跪地请安,声音微微颤,不知是敬畏还是紧张。
虞妩-华懒懒地倚在榻上,逗弄着脚边的追影犬,看也未看他一眼,只对绿芜道:“拿过来本宫闻闻。”
绿芜接过香盘,正要呈上,虞妩华却像是忽然手滑,衣袖拂过,整盘香珠哗啦啦滚落在地。
“哎呀!”虞妩华惊呼一声,满脸痴傻的懊恼,“都怪本宫,快,快捡起来!”
陈秉书不敢怠慢,慌忙俯身去捡。
当他拾起那枚关键的幽兰香珠时,虞妩华看似随意地说道:“仔细些,别沾了灰。”
他闻言一顿,下意识地将香珠在掌心紧紧攥了一下,才恭敬地呈给绿芜。
就是这短暂的三息,香珠温热的表面,已足够将他掌心因紧张而分泌的汗液与情绪,尽数吸收。
当夜,昭阳殿内寂静无声。
虞妩-华将那枚被陈秉书碰过的幽兰香珠再次递到追影犬鼻下。
“吼!”
这一次,犬不再是低吼,而是出一声压抑的狂躁咆哮。
它猛地掉头,不再去管那些木牌,而是用前爪疯狂地刨着地面,爪击的方向,直指东墙——那是通往她寝殿的路径!
虞妩华眼中寒光迸射。
她明白了。
陈秉书的目标根本不是情报,他假意调入昭阳殿,是为了接近她。
“他不是来送香,”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冷笑,“是来试毒。”
他在试探哪种香料最适合做载体,哪种气味能掩盖毒药,以及她对香气的敏感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