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总管领命而去,不过半个时辰,便用一方玄色锦盒,将那尊鎏金缠枝莲纹香炉内的残烬悉数捧回。
夜风穿过乾清宫空旷的殿宇,带来一丝属于静心阁的、诡异的甜香。
萧玦并未立刻打开,只是命人密召净火道人入宫。
道人鹤童颜,仙风道骨,见了帝王也只行了个稽礼。
他乃道门天宗的宿老,专司勘察天下异火邪祟,是萧玦暗中倚仗的奇人。
“陛下深夜相召,可是为了佛会那道‘伪佛当诛’的血字天书?”净火道人拂尘一扫,目光如炬。
萧玦不语,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厉总管将锦盒奉上。
道人打开盒盖,只见一捧细腻如雪的灰烬静卧其中,触手竟有余温。
他神情一凛,取出一只通体剔透的水晶盘,又以一枚白玉小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一撮香灰,置于盘心。
“起。”
他指尖掐诀,轻喝一声。
那撮灰烬之上,竟无火自燃,倏地腾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如鬼魅般摇曳。
火焰中,一行行断续模糊的字迹随生随灭,仿佛是濒死之人的最后呢喃。
“父……战死北疆……”
“母……缢于梅树……”
“……我亦想你。”
厉总管在一旁看得毛骨悚然,那字迹扭曲,充满了无尽的怨与痛。
净火道人却是脸色大变,猛地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惊骇与难以置信:“陛下!此非咒术,亦非幻法……此乃执念反噬!是有人以自身至亲至爱之记忆为薪柴,去点燃他人心中悔恨之火!此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用得久了,施术者终将沦为一具只剩恨意的空壳!”
与此同时,静心阁内,又一场仪式正走向尾声。
一名入宫五年未曾得幸的采女,在焚烧了写着“我曾亲手溺毙与我争宠的庶妹”的纸笺后,整个人瘫软在地,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那是她埋藏心底最深的罪孽,日夜啃噬着她的神魂。
虞妩华赤足走下莲台,如月的清辉落在她素白的袍袖上。
她缓缓蹲下,伸出纤长的手指,轻抚着那采女不住颤抖的脊背,声音空灵而悲悯:“尘归尘,土归土。说出来了,便放下了。你,已被原谅。”
话音未落,她脑中一阵尖锐的刺痛,眼前骤然闪过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风雪弥漫,一杆断裂的帅旗斜插在凝固的血泊中,数不清的尸体堆积如山。
那是她前世兄长虞昭南战死北疆的修罗场,一个她从未亲眼见过的地狱。
她指尖瞬间冰冷,猛地缩回了手。
她正在接收那个采女的解脱,而作为交换,自己关于兄长战死沙场的悲恸记忆,却变得更加鲜活、更加刺骨,仿佛是她亲身经历。
她正在吞噬别人的故事,来填补自己正在消逝的过往。
一连五日,悔心答应都准时出现在静心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