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一天又一天,他坐在门槛看一个又一个日落,难过了他就去山那边她妈妈的墓前什麽也不说,坐在旁边大哭一场。
他妈妈去世的早,其实他根本就不太记得他妈妈长什麽样,但是他记得她妈妈的手粗糙又温暖,他妈妈做的红烧肉很好吃,她妈妈每天晚上都会起来给他盖被子……。
这辈子没有人比他妈妈对他更好了。
直到宋慧带着宋书言来到家里,宋慧也有两家店要管,也很忙,他开始为了讨好宋慧,一放假就每天都带着宋书言,让宋慧可以忙自己的事。
他倒不是喜欢宋慧当後妈,她是知道爸爸喜欢宋阿姨,他想他爸爸以後能不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可是久了反倒跟他们相处出感情来了,宋书言是唯一一个不会嫌弃他的小孩,每天跟在他屁股後面,唯命是从,走到哪里都骄傲地扬起小下巴介绍说,“他是我哥哥。”
那时候宋慧带着江至远去参加宋书言六一活动,宋书言在台上表演节目,他站在台上一眼就看到台下的江至远和他妈妈,他高兴地又蹦又跳,拼命地拍旁边的小孩儿,骄傲地说:“你看那个是我哥哥。”
江至远怔在原地半天,笑了,小屁孩就是没见识,好像他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一样。
平时人家都嫌弃他,他第一次是以这样骄傲的存在。
好像生活从那时候就开始变了,宋慧虽然脾气大,但是她很细致,也很心疼孩子,她会给江至远换不咯吱咯吱叫的床,很舒服的床单被罩,给他高度刚好的书桌和明亮的台灯。
他会带江至远去买舒服合适的鞋子,干净又合身的衣服,他教江至远怎麽洗头,洗澡,剪指甲,手要怎麽洗才干净,被子衣服要怎麽叠,江至远从那以後每次出门都是清清爽爽的。
宴席一桌十六个菜,菜品中规中矩,跟去年一样。
宋慧吃饱了喝足了,嗓门更大,开始闲聊起来,她一边笑着一边努力压低声音,和旁边的亲戚说:“我上个月打牌输五千多,我怕我老公心疼钱,不敢说。”
宋书言贱贱地把头凑过去,笑说:“手气真差,输那麽多。”
宋慧瞪他一眼,熟练地在他後背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打得她手又麻又疼。
宋书言前胸後背猛地一痛,咳嗽两声,差点被打出内伤,他直嚷嚷
“你直接打死我得了。”。
宋慧甩了甩手,扬起下巴:“让你嘴欠。”
江至远在一边哈哈笑,他长得像当兵的,一脸正气,人家都说他戴个大红花就能入伍,可一笑起来人也跟着柔和了一些,他说:“我看也是,一天天欠儿欠儿的。”
吃完饭天已经大黑了,怕开夜路不安全,江至远和宋书言打算回家住一晚,第二天再回。
宋书言打开卧室门,房间里的布置还是那样,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看了半天,他才发现是门边墙上的横幅被摘了。
上学的时候,宋书言成绩一般,还三天两头闯祸被叫家长,给宋慧气的在房间拉了一条红色横幅,上面写着
“今天不努力,明天千人踩万人踏。”
宋书言强烈抗议,最终抗议无效,服从权势,这些年一直在房间挂着。
反正他脸皮厚,机关枪都打不透,这种横幅挂在他房间跟挂一幅家和万事兴的刺绣没什麽区别。
只是他没想到,宋慧竟然主动摘掉了。
他站了一会,莫名觉得头晕目眩,身上直发冷,他慢慢走到床边,一个大字躺到床上,闻到被子有一股暖洋洋的味道,浅灰色的床单被罩也刚洗过的,心里莫名堵了一下。
他知道她妈妈并不确定他会不会在爷爷生日这天回来,可是她还是提前把床单被罩洗了,把被子晒了。
江至远敲了两下门走进来
“晚上吃饱了吗?爸说看你没吃什麽东西,问你要不要吃个面条?”
宋书言答:“别麻烦了,不要。”刚一开口就开始咳嗽,他在床上蜷起身子,咳嗽半天停不下来。
江至远走进来,微微俯身问,“怎麽咳这麽严重?去医院看看?”
宋书言说不出话来,直摇头,摇了两下觉得头更晕了,忽然觉得喘不上气,他撑着胳膊想坐起身,眼前一黑,又摔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