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初索性一把撩起裙摆,也顾不得什么仪态,踢踢踏踏地就往马车辕上爬。
动作间不免有些笨拙狼狈,正费力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伸到了她眼前。
裴衍幸定定地望着正努力攀上马车的严初,不知怎的,便下意识递出了手。
严初却像是根本没看见这只手,兀自抓着车框边缘,咬牙一使劲,总算跌撞地爬进了车厢。
这一番动作牵扯到胸前的伤口,顿时泛起一阵撕裂般的疼,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
她半跪在车毯上,没得吩咐也不敢擅自落座,只低声问道:
“不知殿下唤小女前来,所为何事?”
车帘在她身后落下,将外界的光线隔绝大半。
车厢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朦,只能依稀辨出对方深邃的轮廓。
“坐。”
裴衍幸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这一次,严初没再同他犟。
她实在跪得难受,伤处也隐隐抽痛。
便依言选了个离轩王最远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谁知她才刚坐稳,马车竟毫无预兆地驶动起来!
骤然间的颠簸惊得严初慌忙抓住身旁的坐垫,惶然望向对面纹丝不动的轩王,声音里带了几分慌乱: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这是要专门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人灭口?!
“本王的宫邸。”
还好还好,只是去他的府上,不是荒郊野外。
等等!她去他的宫邸做什么?!
“殿下,为何要去您的宫邸?”
要杀要剐好歹给句痛快话!
严初脑子已经转不动了。
完全想不通,为什么非要她上马车,更不明白为何突然要去轩王的宫邸。
而这位殿下还惜字如金,半天也吐不出一句整话。
“还痛么?”
他突然问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劳殿下挂心,服了您送来的补品,已经好多了。”
严初老老实实地回答。
对方可以随心问,她却必须认真应答。
“那便是还痛……”
裴衍幸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不舍与歉疚。
“不痛不痛!真不痛了!”严初急得连忙摆手。
这人怎么回事,明明她说的是“好多了”,他怎么就听成“还痛”了?
车厢内骤然陷入一片寂静,只余下车轮碾过地面的细微声响,和两人之间无声流动的局促。
裴衍幸正欲返回宫邸,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远处——
那个正踮着脚、探头探脑四处张望的熟悉身影,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吩咐侍卫:“请郡主过来。”
那一刻,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
是他为了一己之利,纵容自己的人伤了她。
此刻的他,几乎要被愧疚与自责淹没。
他快崩溃了。
他只想见她。
他想知道她好不好,伤口还疼不疼。
而当她真的站在他面前,那双清澈的眼睛望过来时,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汹涌的念头——
他想带她回宫邸。
人的欲望一旦决堤,便再难收回。
他明知不该如此,于她名节有损,于他大局无益,可他就是放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