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提出的这一系列方针,”
他终于开口,声音是一贯的温和克制,却比平日多了几分郑重的分量,
“细想之下,确实大有可为,具备极大的实操空间。”
裴衍幸并未显露过多惊诧,仿佛这一切理所应当。
他自幼便知,他的初初那颗小脑袋瓜里,总是装着无数古灵精怪、乎常人想象的点子。
她只是性子懒散,不喜张扬,平日里藏拙罢了。
可真遇到事情,她那股机灵劲儿和解决问题的智慧,是旁人所望尘莫及的。
“沈淮之,”
裴衍幸收敛心神,声音沉稳,带着决断,
“你得空便将初初今日所言所论,分门别类,详细罗列规整出来。我们需得细细斟酌,择其善者,一条一条,务必将这松远县彻底盘活。”
“是,殿下,下官领命。”
沈淮之拱手应道。
此刻,两人虽心思各异,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交汇,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厅堂,望见了不远处的未来。
那不再是如今略显沉寂的松远县,
而是客商云集、货通八方、流水般的金银甚至能媲美京城,不,或许终有一日将远京城的——天下第一商业重镇。
严初心头关于如何利用那永昌号可还有不少好点子呢,
在她看来,光是现有的铺子格局实在太小家子气,要干就干票大的!
日后若能说得上话,定要怂恿永昌号投资建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商场——
名字她都想好了,直接抄袭,就叫“万达”!
万象包罗,达济天下!
听听,多大气,多敞亮!
她仿佛已经看到那高楼拔地而起,客似云来,一个商业帝国正冉冉升起,指日可待!
当然,这宏图伟业得等先把那柳元拿下再说,眼下倒是不急。
严初这一顿激情输出,小嘴叭叭叭地直到子时将近,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声。
方才的斗志昂扬如潮水般退去,浓重的困意立刻翻涌上来。
她控制不住地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终是撑不住,拖着有些疲惫却满足的身子,晃晃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寝居。
头一沾枕,严初几乎是瞬间睡得那叫一个四仰八叉、毫无形象。
然而这一夜,除了她这个“始作俑者”心无挂碍,酣然入梦外,另外三人,却是各怀心思,辗转反侧。
更深露重,裴衍幸却毫无睡意。
他独自立于窗前,任由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侧影。
脑海中反复浮现的,尽是初初在沈淮之书房内,谈及那些奇思妙想时神采飞扬的小模样。
她眼眸亮如星辰,语调轻快,整个人仿佛都在光。
沈淮之投向她的眼神——那不是简单的赞许,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激赏的专注。
那目光中蕴含的意味,裴衍幸再熟悉不过。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
他在此刻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沈淮之对初初的在意,那份潜藏的爱慕与欣赏,恐怕并不比他少半分,甚至因其朝夕相处而更具威胁。
一股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混合着不安,在他心底疯狂滋长。
他该如何做,才能让初初的目光永远只停留在他一人身上?
如何才能将她牢牢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任何人觊觎?
他会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