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过山脊,吹得石台边的草叶轻轻晃动。青禹站在原地,脚底还沾着刚才踏过的泥土和一片嫩绿的新芽。他没有再往前走,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兽吼,从远处山脉深处滚来,像是闷雷压着地面推进。
那声音不似寻常野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尾音,震得人耳膜紧。小七猛地抬头,手已经搭在竹篓边缘。她没说话,但身体微微侧转,挡在了青禹左后方。
青禹皱眉,右手下意识按在腰间木剑上。藤蔓缠绕的剑柄有些潮湿,是刚才露水留下的痕迹。他刚想开口,怀中忽然一动。
《青囊玄经》自己滑了出来。
书页被风吹开,哗啦啦翻动几下,停在某一页不再动。青禹低头看去,正是“控兽诀”那一章。墨迹清晰,符文图样旁边标注着几行小字:“金属之形,噬心之性,以血引魂,可驱万兽。”
他盯着那页纸,手指轻轻抚过“噬金”二字。这名字他听过,在陆九剑讲古时提过一次——一种生于极寒之地的凶兽,能咬碎灵兵,吞炼器残片为食。百年前曾出现在北境战场,后来销声匿迹。
又一声咆哮响起,比先前更近。
这次连地面都微微颤了一下。小七转身面向北方,眯起眼睛望向山巅。她的视线穿过稀疏林影,落在一道突兀的黑影上。
“有人。”她说。
青禹顺着她目光看去。夕阳正沉到山背后,最后一点光映在雪峰边缘,勾出一个静立的人形轮廓。那人站在高处一块平石上,背对晚霞,身影拉得很长。
他不动,脚下横着一具庞大的尸体。
青禹眯眼细看,认出了那兽的模样——虎身豹尾,通体灰白,皮毛间嵌着金属光泽的鳞斑。正是噬金虎。它双眼紧闭,脖颈处有一道整齐切口,伤口边缘泛着淡淡的青光,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封住。
那光……有点像星盘的余韵。
青禹心头一紧。他记得把星盘留在了灵脉核心旁,从未带走。可此刻那伤口上的光纹,分明与星盘激活时流转的轨迹一致。
小七低声说:“他在等我们看见。”
青禹没答话。他伸手将《青囊玄经》收回怀里,动作很慢。书页合拢前,他又扫了一眼“控兽诀”下方的小注:“若见死兽而生异象,必有引魂之阵将启。”
他把书贴身放好,手重新握紧木剑。剑柄上的藤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轻轻抖了一下。
远处那人依旧站着,一只手搭在噬金虎额前,另一只垂在身侧。他的黑袍下摆绣着一道断裂的金线,弯弯曲曲,像一道愈合不了的旧伤。
这个标记青禹见过。季家死士的服制。不是普通弟子,而是专司葬仪与祭杀的执事。他们不出战,只随尸而行,被称为“送终人”。
现在这个人却站在山巅,面对百草阁遗址的方向,像是特意把这具尸体送来示众。
第三声兽吼响起,不再是来自山顶,而是四面八方。
东侧山谷传来狼嚎,西边密林里有爪子刮地的声音,南面断崖上飞起一群夜鸦,扑棱棱地乱窜。这些动静不像偶然,更像是被什么惊扰,或是……被召唤。
小七退了半步,靠在青禹身后。她的袖子里传出细微的响动,像是火种在布袋里滚动。她没拿出来,只是把手压得更紧了些。
青禹盯着山巅那人,现他的头微微偏了一下,像是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虽然隔得太远看不清表情,但那一瞬间,青禹感觉对方的视线穿透了空间,落在自己身上。
他左手掌心忽然一热。
那是碧落青木体的反应。每当靠近魔气或异常灵源时,皮肤下就会涌出温热感。现在这热度正在增强,像有一股暗流正从北方缓缓推来。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绿色纹路隐隐浮现,又很快隐去。
“你还记得陆九剑说过的话吗?”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楚传到小七耳中。
小七点头:“他说,季家人不踏生地,只随死物而行。”
“所以这不是巡逻,也不是搜捕。”青禹慢慢说,“这是宣告。”
宣告什么?他没说出口。但两人心里都明白——对方已经知道星盘归一的事了。而且不止知道,还在用这种方式回应:你们唤醒灵脉,我便送来死兽;你们点亮希望,我就让黑暗提前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