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的风顺着竹缝钻进来,吹得油灯晃了晃。青禹坐在小竹凳上,手里捏着一块湿布,轻轻擦过小七的手臂。那道划伤不深,边缘已经结了一层薄痂,但他还是仔细地清理了一遍。
“疼吗?”他问。
小七摇摇头,眼睛盯着他藏在袖中的左手,“你手怎么一直不拿出来?”
“没事。”青禹低头拧干布巾,声音很轻,“就是有点累。”
“骗人。”她忽然伸手去抓他的手腕,却被他侧身避开了。她没再试第二次,只是把草编的小篓子往身边拢了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竹节上的裂痕。
屋外竹叶沙沙响,像是雨,又不是雨。
青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淡绿药粉撒在伤口上。小七皱了下眉,却没有躲。他知道她怕疼,可从来不说疼。
“记得小时候你在山沟里翻到一株毒蕨,非说能治我烧,啃了一口,舌头肿得说不出话。”他一边包扎一边说,“那时候你还哭着问我,‘青禹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小七抿了嘴,“你给我扎了一针,第二天就好了。”
“现在这点伤,比那会儿轻多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可你现在不一样了。你明明自己也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青禹顿了一下,把绷带绕好打了个结,“说了也没用,总得有人撑着。”
“要是有一天……”她声音低下去,几乎被风吹散,“你要是一直撑着,撑到变成另一个季寒山呢?”
屋里一下子静了。
油灯的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道浅灰的痕迹,从掌心爬向手腕,又被衣袖遮住。他没动,也没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小七咬了咬嘴唇,“我说真的。如果你哪天开始不管别人死活,只想着报仇,走火入魔……我会杀了你。”
青禹看着她,眼神没变,像林间清晨的水潭,清透却沉得住东西。
然后他笑了。
不是敷衍,也不是逃避,就是实实在在地笑了一下。
“那你得快点变强。”他说。
他解开腰间的短木剑,抽出一小截断刃——那是残剑最前端的一块碎片,边缘磨得圆润,看不出曾劈开过飞舟的枢轴。他又从怀里取出一块用布裹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露出一枚打磨好的木簪,通体青金,纹理细密,像是某种古木的心材。
“这是我前几晚做的。”他把断刃和木料拼在一起,“用熔岩洞里捡回来的碎片当芯,外面裹了百年雷击木。它不锋利,但能挡一次杀招。”
小七怔住了。
他抬起手,轻轻拨开她耳边乱翘的碎,将木簪插进她的髻。动作很慢,像是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事。
“我不指望你能杀我。”他说,“但我希望你能活着,看着我走完这条路。不管多难,我都不会走到让你必须动手的那一步。”
小七没说话,手指慢慢贴上间的木簪。触感温润,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息。
青丝从角落游了过来,鳞片在灯下泛着微光。她没有出声音,只是轻轻卷住两人的手腕,一圈,又一圈,像在系一根看不见的绳。
那一刻,谁都没再开口。
屋外风停了,竹叶也不响了,连灯焰都稳了下来。
青禹轻轻抽回手,活动了下左臂。袖口滑落一寸,那道灰痕仍在,颜色比刚才更深了些。他不动声色地拉下布料,转头看向墙角堆着的药篓和零件。
“你还在修那个机关?”他问。
小七点点头,坐回自己的小垫子上,拿起一枚齿轮端详。她的手还在抖,但比昨夜稳多了。
“这是爹留下的启灵栓,少了个卡扣。”她说,“要是能补上,下次就能撑更久。”
青禹起身走到她旁边蹲下,从药篓底层翻出一个小铁盒,倒出几粒金属砂。“试试这个。加点藤胶,烧熔了灌进去。”